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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0月28日 星期五

『我們和我們熟人的那些事,我是性侵受害者嗎?』系列-F女孩與她的學弟

        我不是受害者,我在我長期碰觸的議題裡面我知道,受害者是懦弱的、是沒有想法的、保守的,而我不是,我在兩性平權、性解放的議題是進步的,所以我不是受害者。

        也許很多人眼中我不是好學生,或者還有先叛逆,因為我不是乖乖坐在教室上課的學生,正好趕上一個世代的改變,我在街頭、在活動、在議題討論的時間,遠遠比我在課堂的時間多。但我相信,我學的,是更多對我自己的精進與進步。

        因為活動必須要耗費掉很多的時間,所以我們一群人常常聚在一起;也因為議題要討論的太多太廣,所以我們一群人也往往沒日沒夜一點也不覺的疲倦。常常好像天亮了,我們還有好多話還沒聊完,所以,在這段時間,我跟大家的相處,比跟我家人還多。

        就像學長姐帶我給我的養分一樣,我這樣的帶給我的學弟跟學妹,我相信,信念的傳承;我相信,我會給得更多。

         因為大多數的學弟妹都住在宿舍,因此在外住宿的我,沒有門禁、沒有太多繁雜的規定,大家常常聚我家,尤其在活動時期,大家也帶著一套睡衣就進駐我家了,在我家洗澡、短暫的休息,一切都很自然。

        我們會因為活動進步而擁抱,也會因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而徹夜不歸大夥睡在一起,偶而我們也會踩踩線,就像國外的革命者一樣,我們勇於嘗試,當然不是毒品,就類似大麻的「娛樂性藥物」,這不太會上癮,而且我知道我非常的自制。我們看起來頹廢又積極,叛逆又熱血,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我很快樂我是這樣的自己,因為我在我關心的議題中燃燒,而不是只是摸著書本過四年。

         那天,一如往常,學弟來我家找我聊聊,我也從冰箱拿出了幾罐啤酒,聊我們的活動、聊我們想改變的世界、聊他正在參選學生代表、聊他的政見、聊他想改變的一切....聊,我們平常所有聊的一切,很平常、也很熱血的夜晚。

         過了門禁時間,學弟就像我大夥聊整晚回不了家一樣,住在我家,學弟說要睡地板,那天是低溫特報,去年的冬天,真的冷到超乎想像,半夜,連我蓋著棉被都被冷醒,低頭看見學弟蓋著棉被捲曲在地板上真的很不忍,所以我就叫他上來睡床上,我只有一床棉被,也把棉被分給他,就將就一夜吧!

         我的想法很簡單,就像平常一樣,只是借住、借洗澡,我們都重視性別議題、我們都是非常清楚身體界線的人,畢竟性別議題也是我們努力的議題之一,我們知道彼此尊重。

        學弟上床後,我背著他繼續睡,我心裡沒有它想,也沒有尷尬。

        睡得迷迷糊糊之間,我發現有人在摸我,而有一個人靠我好近好近,半夢半醒間,我推開了那隻摸我的手,但沒過多久,那隻手又靠近我,啤酒跟熬夜讓我捨不得睜開眼睛,我再度拍開那隻手邊說:「別鬧了啦!快睡!累死了!」

        學弟停了,我又睡著了,時間好像沒有過很久,學弟又開始摸我,並且靠在我耳邊說:「學姊,妳不想嗎?」

        「想什麼啦!有什麼好想的?別鬧了!」我又再推了學弟一下。但學弟將我推的手抓住,並且將我翻轉過身來面對他。

        「學姊,我喜歡你很久了,我們一起在街頭打拼過、我們理念相同、我們是靈魂缺少的那一半,學姊,我真的很喜歡妳。」學弟很認真的看著我。「而且也妳有沒有想過,妳讓我上床來睡,也許妳心裡不排斥我,妳對我有安全感,更也許妳也喜歡我啊!」學弟吞了一口口水再繼續說:「學姊,妳不接受我,是真的不喜歡我?還是因為妳也掉入了傳統的道德包袱之中,而不敢面對妳心裡的真正對於情慾的感受?妳不敢讓性自由?」

        我看著學弟的臉,我開始有些模糊,我是真的不想要?還是因為我其實還綁在從小到大的教條觀念裡,不敢讓自己的情慾及身體自由。

        「妳不試試看,妳怎麼知道?」學弟好像看見我眼神中的疑惑說道。「我是真的喜歡學姊,不會傷害學姊,學姊只要不喜歡,我就會停止,我也不會因為跟學姊發生關係,就一直纏著學姊。」學弟又再說。「畢竟我們是在這個議題努力的,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學姊一定也知道,我們在突破的是讓身體自由,讓性有自主的權利,而不是某種關係的附屬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在於道德,這一定不行的,正視自己的情慾選擇與性自主,我沒真的試過。

        我的思緒真的非常複雜。

        於是,學弟開始前戲,擁抱我、親吻我、撫摸我,我試著讓自己放鬆,但我的情慾一直沒有辦法起來、我的身體也僵硬無比,我無法享受這一切的行為,我掙扎著也許眼一閉就過去,畢竟我也有同意(算是有同意吧),或許自己只是還無法開始。可是我又想起我該重視我身體的感覺,而不是盲目的配合,畢竟那是我一直追求的理念,學弟也說過只要我說不行他就會停止。

        「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停吧!」我還是決定跟學弟說。

        但是學弟並沒有因為我說的話而停止,他也忘了他說過的話,我無法讓他停止,我又不敢推開他讓彼此難堪,我只能不斷的說:「拜託,我不要,你停止。」在他繼續摸我時、在他想脫掉我衣服時、在他試圖進入我的身體時,我不斷的重複這句話。

        可是,一切還是發生了。

        在結束後我沈默的穿好我的衣服,我沒有問學弟為什麼沒有依照約定停下來,因為一切已經發生了,因為我還不清楚我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之後又該怎麼面對,我甚至於不知道我能不能有資格反應或厭惡學弟的這個行為。

        學弟睡著了,但我一夜沒睡,我裹著外套把自己縮在書桌前,燃了幾根菸,其實我有點想要來支大麻,但是我沒有大麻,一直到天亮,要上課的時間到了,我叫學弟請床,叫他快趕回學校上課。

        學弟離開後,我想了很久,我覺得我被不尊重的對待了、我也被學弟的話騙了、我發現我被做錯誤的引導了,我拿了手機傳了Line給學弟,我希望他對於昨天的行為跟失信跟我道歉。我認為以一個在性別議題上進步的我們,不需要用司法界定我們之間的關係或情境下產生的問題,我們應該可以理性的面對我們之間關係的改變與產生的問題。

        學弟已讀不回,等了一個月,我依然等不到他道歉的隻字片語,他忙於他的選舉活動、他活躍於社團、街頭、各個議題,但我卻越來越封閉在我的世界裡。看著他的一切如常,我開始責怪我自己,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在這個感覺中困了許久。我們還是會在共同的活動中相遇,但閃避的是我卻不是他。我們看起來好像沒發生過什麼,除了以前的無話不談與關係緊密不在外,我覺得只有我一個人在越來越痛苦的情境中。

        我不夠理解性自主嗎?還是我的心不夠開?就像那些沒接受過議題、沒研究過議題而在不敢面對自己的狀態下變成自艾自憐的那些「假性受害者」?

         我不是受害者,因為當初是我讓他到我家睡覺,雖然那跟我們大家平常在一起的狀態一樣;我不是受害者,因為是我讓他上我的床上睡覺,雖然那天的天氣學弟睡在地上真的可能會冷死;我不是受害者,因為一開始是我允許的,我不是一開始就拒絕;我不是受害者,因為我我當時沒有又踢又踹的把他推開,雖然我擔心的是我們日後的相處見面問題害怕小題大做;我不是受害者,因為我還讓他繼續睡隔天還叫他起床上課,雖然我在當時也弄不清楚這件事在我心裡的洞有多大;我不是受害者,因為之後我沒有報案,而是希望他給我一個道歉就讓一切停止,雖然我衡量過我自己最希望的得到的結果其實是道歉不一定是司法。

        我不是受害者,因為我沒有資格說我是受害者,在這件事發生的一切,在情境裡,我都有我的位置與關係存在。

        我不是受害者,如果我跟學弟後來在一起,或許,這就只是愛情。

        我沒有想要討任何同情或者是支持,我知道我的問題也在其中,我只是覺得,這跟我一直在研究的性自主,真的不太一樣,而這樣模模糊糊不知道到底是怎麼樣關係的「性行為」,正是我們常在研究與討論的某一種關係。

         我覺得我還有一段好長的路要走,就像一個女孩脫光不太表你能性侵她、一個女孩喝醉不代表你能撿屍、一個妓女就算接客也有中間因為無法合拍說「不」的權力,我擁抱著、並努力往這樣的論述走,可惜,真遇到,連我都覺得,我自己無法大聲的說:「我是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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