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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9日 星期三

愛一個人

        愛一個人,我從不求對等。感情就像兩杯水,你永遠沒辦法把兩杯水裝的一樣,一直執著要把兩杯水倒的一樣多,不是倒太滿、就是倒空了。溢出來的浪費,留下來的幾滴心碎。

       愛一個人,我從不求回報。沒有人逼我愛誰、也沒有人逼我不愛誰,既然都沒有人強迫我怎麼愛,我又怎麼強迫對方怎麼愛?

        愛一個人,我從不強求。愛與被愛同樣幸福,就算只是我一個人傻傻的愛對方,我對於我的付出也沒有後悔。

        愛一個人,我從不監控。是我的推不開,不是我的拉不來。

        愛一個人,我從不求承諾。沒有人知道天長地久有多長,沒有人知道下個路口會是怎麼樣的風景,既然有太多的變數,又何必要求不一定到得了的承諾,當改變的時候來折麼對方跟自己。

        愛一個人,我從不查他的隱私。如果感情需要的是絕對的信任,那我何必讓我們都變成賊?如果要刺探才能知道對方是否對我真誠坦白,那他根本沒準備好跟我定下來,我現在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在浪費時間、自我催眠。

        愛一個人,我從不要求他大幅度的改變自己。當初我愛上的就是這個樣子,那改變完還是我要的他嗎?如果要改變才能相愛,那我當初又為何要選擇他,而不是選擇一個我想要的樣子的另一個人?

        愛一個人,我從不保留。我不想再分開的某一天發現我還有哪些事我沒有做到,抱著遺憾懊悔回憶所有的一切。

        愛一個人,我從不算舊帳。要原諒就沒有埋怨,不然就甩手瀟灑的轉身,不斷的翻舊帳只是消磨著他的感情跟折麼我的愛。

        愛一個人,我從不想吵贏任何一場架。吵架要吵贏就要把對方踩得夠碎,拿掉了對方的尊嚴、將對方逼到牆角,和好了,血就算停了傷口永遠都在。

        愛一個人,我從不要求他的世界只剩下我。沒有人可以離群索居,如果我有姐妹可以訴苦,那他為什麼不能跟兄弟瘋狂?如果這世界只剩下我跟他,那我們會不會太孤單?

        愛一個人,我喜歡柔柔軟軟的,也許像場風輕輕吹過,裡面帶點氧氣讓對方呼吸,不需要天崩地裂,太強烈的感情容易讓我們疲乏。愛一個人我喜歡聊天,也許聊的不是我喜歡的話題,但如果全世界只有我可以聽他好好的講話,那他有什麼選擇可以不愛我?愛一個人我喜歡靜靜陪伴,偶而無聲的時刻可以讓我們在繁華的世界中找到互相歸屬的寧靜。愛一個人,我喜歡在他面前大哭大笑,不用掩飾的情感讓他看清我的樣子沒有隱瞞。

        愛一個人,我希望他自由快樂無憾,不要因為我犧牲什麼、不要因為我不像他自己、不要因為我不敢往前、不要因為我放棄所有,我想用我跟他最原來的樣子,融入的活在這個世界裡,跟這個世界一起呼吸,而不是愛的孤獨。

        愛一個人,我會告訴自己勇敢,被愛的時候勇敢、被甩的時候勇敢、在一起的時候勇敢、分開的時候勇敢,我沒有最全世界美的樣子,但我會留下最勇敢的影子,我們的在一起不會有憐憫和不敢放,而只有純粹的我們想不想在一起。

        愛一個人到最後,我希望我比他晚走,想念太苦我不想他承擔、寂寞太空虛我不想他孤單,我想幫他辦完他在這世界上最後一件事,送他靜靜的離開。愛一個人,我會微笑的送他離開,不讓他因為我的眼淚擔憂不捨放不下,生離死別都要走的沒有牽掛。

        愛一個人,我想跟他遵守約定實現夢想,陪著他往自己的夢想走去,兩個人不用比誰的人生精彩、不用比誰實現了誰,就這樣沒有壓力的相愛。

        愛一個人,沒有誰為誰改變,靜靜的,愛一個人,就是幸福....



       

2016年11月6日 星期日

里子阿嬤

        今天其實我不太適合寫文章,每個禮拜六日是我雙手手腕休息的時候,六年來長期記錄每件事情讓我的雙手手腕骨頭有點移位,假日,就是找推拿師固定,然後準備著下一週開始,繼續持續不斷的紀錄、分解、學習、搜尋...,繼續虐待我的雙手。



        但今天一線去家訪里子阿嬤的事,卻讓我夜不能睡,腦子裡都是一線家訪給我的紀錄與照片,曲摟的里子阿嬤、言談中的難過、被一線安慰難得的笑聲、孩子的嬰兒床、壁畫上阿嬤親手送走孫子留下想給媽媽的畫像⋯⋯每張照片,就這樣在整天、整夜,在我腦子裡盤旋徘徊,揮之不去,無法睡,我決定紀錄下它,並決定協助阿嬤能夠老年安心就養。

        本來去家訪里子阿嬤是下個禮拜一的事,因為禮拜一才有社工上班、禮拜一才有公部門可以詢問、禮拜一才有其他資源可以連結,但,一線回報,阿嬤的狀況現在非常高,怕多一天就要多等一天的流程、就是一天的危險,又想到假日怕沒有社工給阿嬤送餐,所以一線還是決定今天出發。

        會去見里子阿嬤,是一封來自女監一個最近刑期21年販毒吸毒、進出監獄好幾次的女性收容人寫來協會的申請書,被申請人是:里子阿嬤。女性收容人在信中寫下:父母已年邁,非常擔心,且父母都沒有來會面,家裡還有小孩,希望協會能夠進行關懷服務。

        初接到申請書時,我們馬上打電話給收容人留下來的電話,電話沒有人接聽、手機也以空號,這對我們的經驗,常常是家人為了要逃避吸毒販毒的收容人、以及鄰居異樣的眼光,而搬家躲起來了。

       這種案件常常在很多時候與開案流程是不得不放棄的,但因為裡面有–老人與小孩,一線在不放心之下,還是決定到申請書留下的住址去看看,雖然明明知道可能撲空,但總是懷有那一線的希望。

        去的路彎彎曲曲,也不好找,地址上好像是隔壁一條路卻往往相隔一個村莊,但幸運的因為一線的努力,我們找到了里子阿嬤。

        第一次去看里子阿嬤,只見一位因為脊椎有問題彎著幾乎90度腰、手指因勞務已經變形的阿嬤,跟一個有點失能的阿公,在一個充滿物品的狹小房間裡相伴。說明來意,阿嬤噙著淚水,訴說著小女兒的進出監所、吸毒而造成那些混亂的人生、折磨著他們人生的不幸、因被家暴而已經變成植物人在安養中心的大女兒、及所有無緣的孫子。

         困難將脖子抬起的臉,望著衣服,眼淚一顆一顆的邊說邊掉在她的褲子上。我們問里子阿嬤:「阿嬤,妳身體狀況這樣,還有辦法照顧阿公嗎?」阿嬤一邊用盡用力地抬起頭看著我們,一邊抓著阿公的手對我們說:「我只剩下這個親人了,我能照顧多久,是多久了。」我們問阿嬤孫子呢?阿嬤說:「因為吸毒戒斷,五個孩子,有些夭折、有些送人了,有一個孩子還是送到外國,這一輩子是看不到了。」里子阿嬤又哭了。

第一次去站里子阿嬤,我們特地準備了老人需要的衣服

         我們隨即決定幫里子阿嬤申請了「食物銀行」,每兩個月幫阿嬤送一次物資,也幫阿嬤申請了會內的緊急補助,讓里子阿嬤除了政府補助還能有一點點錢照顧自己,再不方便自己煮的時候,能幫自己跟阿公補充一點營養。跟阿嬤要證件時,才發現阿嬤因為不方便、又怕被騙,所以把所有政見用帶子綁在脖子上垂在手方便拿的肚子上,用一層一層的塑膠袋包裹著。看阿嬤用不方便的手、困難的一層一層地打開塑膠袋,將證件掏出來。我們的一線,有人已經忍不住跑到門口擦眼淚了。

阿嬤翻開一層又一層的塑膠袋找著她的證件,因為小女兒,她被騙怕了

           結束了家訪,我們也請辦公室人員寫信給這名收容人,讓她知道家裡大概狀況,也告知年邁父母的狀況,一方面告訴他我們的處遇(補助沒說,怕她跟家裡要錢)讓她放心,也請她別再要求「會面」的事了,請好好關,家裡的已毫無資源可以給她了,希望她有一天如果出來,能好好孝順父母,而不是只在監獄才想到「父母年邁需要人照顧」。

          再聽到里子阿嬤的消息,是里幹事打來的電話,阿公因為聽到有社工在跟阿嬤討論阿公緊急安置的事,就走失了,好多人都跑去找阿公,阿嬤因為不良於行又加上房間在三樓,只能徬徨的在屋裡踱步。在找阿公的時間,我們不斷的在電話這頭安撫里子阿嬤,阿嬤想下樓找阿公,我們也只能在電話這頭一直阻止阿嬤,怕她一急,就摔著了。

         終於找到阿公,社會局決定安置,想到那天里子阿嬤拉著阿公手的情況,我們為難的轉達給阿嬤知道,阿嬤告訴我們:「我不能再丟一次阿公,如果他死在外面怎麼辦?就讓阿公安置吧!」阿嬤哭泣的傳到電話這頭,我們知道她有多麼的不捨的不得不放手。

        阿公安置了,剩下里子阿嬤一個人,我們定期關懷、送物資,告訴里子阿嬤想說話時打電話來,打通後掛掉,我們就會回撥回去,里子阿嬤不用花電話費,也可以跟我們聊聊天。

        以為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誰知,前幾天里子阿嬤一通急促又焦急的電話打來協會,要找她最信任的劉副,只見劉副跟阿嬤的通話過程中不斷地安慰要裡子阿嬤別哭,一邊眉頭越鎖越緊,「40000?」劉副突然一個數字讓我們開會過程中斷?里子阿嬤發生了什麼事要40000?我們雖然手上還在忙著不能停下的事,耳朵卻豎起想從對話中找到答案。

        電話掛斷後,劉副跟我們說了所有狀況。是的!阿嬤需要40000,因為里子阿嬤的狀況已經越來越糟,不管是身體或者是居住環境,阿嬤要被安置了,可是入住機構需要40000的保證金,可是阿嬤沒有這筆錢,所以打來協會求助。

        我們接到訊息後,馬上聯絡主責社工,社工回答說說能補助的都已經補助,而且是42000不是40000,阿嬤每個月的月費可以靠中低收即長照來支付,可是保證金的部分真的沒有辦法,只能靠阿嬤了,知道這樣的結果我們很沮喪,阿嬤怎麼可能會有42000?

        本來指示大家下禮拜一做家訪,並做最後的協調看還有沒有資源(雖然知道可能性非常低)但是,昨天一夜大家因為里子阿嬤的事一夜都沒睡好,一線又依經驗想到假日時間怕沒人幫里子阿嬤送餐,所以大家決定重排行程,先去解決里子阿嬤的問題。

不知道前面有沒有便當店,一線貼心地先在便利商店買電當跟方便阿嬤充饑的食物

       里子阿嬤看到一線,抬不起來的頭再度讓眼淚灑滿了褲子,一直跟我們說對不起,真的不想麻煩我們,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再加上被安置的阿公跟已經植物人的大女兒,她安置了以後誰能夠去看她們?阿嬤一直哭一直哭。

       進到里子阿嬤家,發現里子阿嬤家更亂了,不知道是因為阿嬤的身體越來越差, 還是沒有阿公的阿嬤好像也無力再去整理房間,所有的東西都堆積在房間裡,阿嬤只剩下一點小空間,睡覺也只能睡在當時第五個孫的嬰兒床上,屋裡四處是雜物影子跟味道,空間裡傳來的是阿嬤的嘆息與隱隱地啜泣聲。

里子阿嬤的身體狀況更糟了,全身變形的越來越厲害

阿嬤的家都是堆積物,以前還有阿公的位子,可是阿公安置後,這只剩下她一個人的「家」


這是阿嬷的床(娃娃床) ,因為屋內垃圾雜物堆到已寸步難行 
也許阿嬤一直在想念她曾養育過的五個孫子

        一線發照片給我看,並打電話給我,問我:「理事長,里子阿嬤的狀況真的不好,我們可以幫她籌保證金嗎?」看著照片早已讓我心酸,我只回:「幫到底,請里子阿嬤放心。」

        會務人員將這個消息告訴里子阿嬤,里子阿嬤抬起頭來看了我們的人員,先是一臉的不可思議、詫異、不可置信,最後轉為抱歉又難過,再度把頭低了下去,對會務人員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是個沒有用的老人,又要麻煩你們了,對不起,我沒有把女兒教好,對不起,對不起。」阿嬤越哭越大聲,眼淚越掉越多。在場的人心都酸到眼淚快止不住了,趕緊送上便當,請阿嬤先用餐,用完餐再慢慢聊。

        只見阿嬤抱著便當、用顫抖的手扒著飯,也許因為和著眼淚,阿嬤一邊吃一邊咳嗽著,一線人員輕拍著阿嬤抖動的肩膀、一邊要阿嬤慢慢吃。

阿嬤快趁熱吃飯

        阿嬤吃完飯,問我們的一線說:「我該怎麼回報你?」我們一線回:「您不用回報我們,是這個社會都在關心您。」阿嬤又再說:「社會還有人關心我?他們不知道阿惠是賣毒的犯人嗎?」一線牽著阿嬤的手說:「是您女兒做錯事,不是您,這社會還是關心您的。」

        阿嬤喃喃地說:「這社會沒有怪我.....」我們一線又在緊握了阿嬤的手,又是一陣哭泣與自責。

       接著,阿嬤說要送一件她最珍貴最寶貝的禮物給一線,阿嬤從抽屜裡拿出來一本紅色的聖經,上面還有他小女兒的照片,阿嬤就是靠聖經的寄託跟看著她小女兒的照片過著每一天的日出跟日落。一線逗著阿嬤:「聖經我收,可是照片我可以不要收嗎?不然人家以為我今天是來相親的呢!」阿嬤的淚眼笑了,她說如果女兒當初遇到的是我們的一線這樣好的人,也許就不會走錯路了,不過聖經一定會保佑大家的。

阿嬤最珍貴的寶貝,聖經跟小女兒還沒吸毒前的照片

         里子阿嬤撫摸著小女兒的大頭照,親親柔柔的,來來回回的,充滿著不捨跟想念,又哭了起來,然後膠帶著我們一線:「不要告訴阿惠,不要讓她擔心,讓她好好關,可以走點出來重新做人。」一線說好,雖然我知道一線很想進監所去巴阿里阿嬤小女兒的頭。

        指著里子阿嬤又指著牆壁上的畫說:「這是第五個孫子畫的,他說要等媽媽出來,然後要留給媽媽出來看,可是他媽媽應該看不到了。如果有機會,阿惠有提早出來,可以帶她來看看嗎?」里子阿嬤聲音充滿乞求的說。一線馬上立正回阿嬤說:「是的,我會。」又把阿嬤給逗笑了。

孫子留給媽媽想念的畫像,可惜媽媽,可能看不見了

孩子想像中的媽媽,媽媽是每個人都有的
可是,這個孩子沒見過媽媽,只能透過這片牆,畫出媽媽

       承諾了里子阿嬤,阿嬤終於放心了,也當阿嬤的面橋好床位,阿嬤隨時都可以入住,只要付保證金,阿嬤就可以離開這一直在說「再見」的地方、離開他一直在離別的地方,再有人照顧的地方度過餘生。

        里子阿嬤笑了,天也開了,里子阿嬤,我們會讓您安度晚年,然後,我們會在一直一直去看您的。

        離開里子阿嬤家,一線又在跑到最近的便利商店(雖然其實很遠,阿嬤住的真的有點偏僻)請店長幫忙明天在幫阿嬤送個餐,感激店長聽到我們為何而來也善心的答應了。里子阿嬤,明天一樣有熱熱的飯吃喔!希望我們會盡快,讓您到安養中心,不在擔心害怕,我們,也不在擔心害怕。

        謝謝我親愛的一線那麼熱心,在最即時的時候做最好的服務;謝謝里子阿嬤,讓我們有機會為您的晚年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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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會成立於2011年10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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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2日 星期三

當校園性侵犯發生誰該轉學-我們希望的「正義」是對孩子最好的選擇嗎?

        「國二少女在學校被四個同學壓制輪暴,三個人控制女童的手腳,帶頭者則用性器官性侵女童,學校開性平會,但學校建議女童轉學....理事長,這是不是很可惡?為什麼加害者可以繼續留在學校,而受害者被迫離開?」

         這是我剛成立協會還接受媒體訪問時,記者問我的問題。

        「如果學校硬性規定女童要轉學,這是一件讓人非常憤怒的事,不過如果是學校老師的建議,我認為不能完全責怪老師,因為我不知道老師當時是在什麼樣的思考下、心態下,去對家長做這樣的建議。但女童的轉學,不見得不是一個選項,如果女童沒有準備好面對將會發生的事情、耳語、隱性的霸凌...等,那長期看起來,這也許是一件比較好的選擇。」

        我這樣回答完,隔天報紙沒有登出,登出的是一個當時一個剛出現並比較適合媒體的團體裡是非常激烈的評斷學校的發言,而這個記者,當然也沒再找過我。

        「Eva,妳知道嗎?我的朋友的小孩被同學性侵,可是學校竟然要求我朋友將孩子轉學,這是什麼世界啊!這一點都不正義!為什麼要走的是受害者而不是加害者?」

        這是臉書網友私訊我的話,而且不只一個發生這樣的事。

        「學校沒資格叫學生轉學,更不能叫受害學生轉學,這是非常不公平的事情。但我建議應該先跟孩子了解目前同學相處之間的問題,再來告訴孩子可能會面的狀況,教導孩子是可以勇敢的,最後再了解孩子最希望的是什麼樣的選擇,我覺得會更好。

        然後十個私訊來跟我抱怨的人有八個就斷線了,之後我會發現他在別的地方大罵,且得到滿滿的支持、加油與溫暖。

         「理事長,我被投訴了,說我偏袒加害學生,而要求受害學生轉學。其實我們除了輔導,根本無法要求誰轉學,只是受害學生的父母問我意見,我考慮到孩子因為事情發生已經承受很大的壓力跟嘲笑、霸凌、奚落的聲音,所以我建議或許可以考慮受害學生轉學,希望他能忘掉這個不愉快的事情重新開始。可是家長認為我在強迫受害孩子轉學,不顧他的受教權,確保障了加害者的受教權,讓他們可以繼續在學校上課。」

        這是我上完課,上課的性平老師常常跟我抱怨的事。

         「身為性平會的委員,你們不該給出任何的建議,你們只需要去輔導加害者行為及受害者的創傷,並想盡辦法保護受害者,並協助他們與同學相處,也讓同學了解不該用言語或肢體再給受害者二度傷害,而不是幫受害同學下決定,這才是你們最重要而且唯一要做的事。絕不是用自己的眼睛去判斷自認為對他比較好的方式。」

         然後很多老師對於我的責備不開心地離開我身邊,最後再回饋意見單寫下「希望換個更好的性平講課老師」。

         我應該是個最令人討厭的人吧!不管在哪個角色,每個人對於我的回答,大都轉身背對著我,連揮手都沒有,就離開了我的身邊、斷定了我不跟每個面向的受害者同理的心。

        同樣的問題被幾乎所有問我的人都不滿意,我是個失敗又得不到共鳴的人,我深深深深地反省過我自己,不過縱使這樣,對於我五年前的回答、五年中的回答,我一點都不後悔,或許話可以講的更美,但每個人要的「正義」不一樣,能夠給受害者他們要的正義是我所追求的,它有時甚至是客製化的,且能夠在不認識的陌生關係中提供意見給協助受害孩子找到最後的選擇的親密關係中的重要角色,而說出我心裡覺得比較好的方式,我時間太短,我只能把握機會。

        因為,我知道,受害者已經夠苦了,而每一個決定,足以改變孩子的一生。

        受害孩子當然有資格不要離開學校,我非常支持甚至於希望,這世界應該給受害孩子更多的擁抱跟無條件地接納,而不是嘲笑批評,我一直期待、努力改變這世界能夠長得跟我希望的一樣。

        對我而言,受害學生比任何人更有資格要求自己原有的環境不變,性侵害案件已經讓他們的人生不能選擇了,為什麼他們要用轉學逼迫他們再同意另一個人替他們下決定?

        但,我也曾經是一個學生,我在校園生活的時間佔了我人生好大一部分。我看過合意的四腳獸事件中女孩子被傳的極度難聽,在女學生經過時被用各種難聽的言語辱罵;我看過沒答應男生交往的女孩被惡意攻擊說女孩早已被上過而且隨便倒是「北港香爐人人插」的破麻,讓女孩去婦產科開出「處女證書」還被攻擊是造假;我看過被約會強暴的可憐女孩遭到強暴他的男孩放話說女孩是怎麼樣的勾引他有多騷多浪多好上,讓那個女孩每天不敢上學最後為了找到靠山跟全校最壞的男生在一起之後畢業後沒再上學進入到特種行業。

        看過太多太多,在那個保守的年代沒有人敢告訴父母,因為一頓打後父母會問:「為什麼別人不會就你會?」「如果你沒有做,為什麼他們要說你?」「如果你不是這樣的人,你怕他們說什麼?」再加上那年代的轉學並不方便,學校太多已經收生額滿、跨學區會影響到全家的狀況或者是高中好不容易考上無法轉。於是我看過這些學姊學妹們,痛苦地過了國中的三年或者是高中的三年。

       我看見他們的身影在同學的言語、譏笑、嘲弄、霸凌及各種不堪的綽號中,越來越小、越來越黑暗。她們的人生常常只有陰天,有些人生活變複雜了、有些人的手上多了許多刀疤、有些人越來越自卑、有些人離家出走....有些人,甚至於在來不及領到學校的畢業證書,先領到人生的結業證書。

        我後來常常在想,如果當時那些學姊學妹有家人願意支持他們、或者轉學了、或者陪他們一起面對處理,這些學姊學妹的人生,會怎麼樣呢?

        學校可以讓那些加害者轉學、退學,但那些人留下來的流言蜚語跟謊言呢?我們要轉掉多少人?清除掉多少人?才能讓這些女孩的世界變回原來的平靜?而那些被轉掉、被退掉的加害者的同學,又會用怎樣的言語更加倍的傷害這些女孩?

        二十幾年了,雖然我希望對受害者那麼痛苦的校園環境改變了,但很遺憾,它並沒有改變多少,不只言語更犀利,還多了媒體、手機、即時通訊軟體,讓受害者的處境越來越艱辛,以前我們還能對於造謠者面對面的談判,但現在我們常常連散佈者都可能是一個個的陌生人,而越是在那個環境裡,越是逃不掉,受害者的記憶希望不見,但散播者、隨時可拍到受害者的照片及影片、或攻擊的話語,讓記憶越來越清晰,讓更多人印象深刻。

        我多希望每個人能夠在原來的環境中勇敢,別丟掉手中的權力,但這是我的希望,在社會為進步到一個程度前,我希望受害者的「勇敢」,是滿足我心裡要的期待?跟這畸形社會的宣戰?還是我要的「正義」?

        每每想到這裡,我就說不出:「孩子,你千萬別轉學,該轉學的是那一群混蛋!」因為我不能代替他們勇敢、受過、受到一次又一次被挑起的傷害。

        我們總希望能為受害者爭取到最大的權力,我們總希望保障他們「不變」來證明我們對於性侵受害者的友善已經進步,但高潮的是我們「期待的正義」,那一刀刀割著、畫著、剮著的,卻是受害者的身心靈。

        如果轉學是一個選擇,讓一個環境能讓受害者有喘息、重新開始的機會,為什麼我們要認為那是不正義的表徵?我們跳著叫著要學校不能讓受害者離開原來的學校、讓加害者滾出校園,我們希望看見的階段性的正義,那手起刀落下最後承受的又是誰?

        不可否認,有學校老師是因為受害者年幼可欺,加害者的家庭背景太過強大,而希望受害者轉學了事。這真的是非常畸形的一件事,受害者家屬因為受傷而難過不想出面,而加害者家庭為了證明加害者其實沒有錯或者要逃避刑責而找盡一切資源來強大防禦反擊,放任所有的言語霸凌,甚至協助認證謊言中的兩廂情願,但這就是我們常面對到的事實。家人為了讓小孩能脫罪讓自己變成最可怕的惡魔。

        於是,有很多案件,變成家長間的抗爭,誰轉學誰就是落實了對方的控訴,在性平會上拔河、在司法上面對抗,卻很少人轉頭問問受害的孩子,他們需要的「正義」到底長什麼樣子?我們滿足於我們心中的,大於那個受害的孩子。我們用「我是為你好」來解釋我們在孩子前的張牙舞爪。

       對我而言, 如果傷害無法代為承受,那「正義」就不能代為感受,勝利不在於結果是什麼?而是我們那受害的孩子是否能補上他心靈上一點點的傷口?每個陪伴都該是長久的,一環扣一環,不是「階段性」、更不是「漸進式」。

       「受害者該轉學嗎」,到如今我依然沒有決定性的答案,我最想問的是孩子,你想要什麼?

        如果你想留下來勇敢,我會跟你一起面對,而且不離不棄,不管遇到什麼,我絕對牽著手不放,痛,我們就一起痛,難過,我們也一起難過。

        如果你想轉學,那不是因為你懦弱,而是你選擇用另一種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我會跟著你到新的世界,陪你看以後的世界不再疏忽,我不能保證你不會再受傷,但你受傷時絕對不會再是一個人。每個人,都有離開戰場的權利,那不是逃避,那叫選擇。

        受害的孩子,這世界對我而言,只有你眼中的正義,才是我一直追求的正義我;能撫慰你的,才是我要的。我們可以一起面對、也可以一起轉身,因為我跟你用一樣的高度在看這個世界,這世界才會變得美好。

       加害者都應該被退學,但受害孩子,那選擇的權力,我永遠讓你緊握在你的手中。


        

2016年10月28日 星期五

撐不下去-台中勞工局今天給我一張公文

2016-10-27  20:13 第一篇 
         我今天收到勞工局的公文,要求我去開協調會,因為我是資方,原因是之前有一個培力計畫的輔導員去投訴她被「非志願性離職」並且我「公然污辱」她(((笑

         事情發生在這個月的17號,因為她在影印一線資料時,劉副跟她說不要印那麼大張浪費紙,然後她就就開始用非常不悅的語氣與態度劉副剛當時一起在影印的同仁且大聲辯解,我在旁邊聽到就跟她說:「小姐,在這邊工作不要帶情緒,大家溫和一點。」然後她進後面的辦公室,就開始大小聲不爽、跟大家說因為印東西就被我罵,我氣到想衝到後面去罵人,因為我不知道我到底罵她什麼?尤其在後面大小聲,會影響大家的作業。不過後來我沒進去,因為監事就進去處理了。

        監事進去時,她態度依然不好,一直在大聲地抱怨並且放東西非常大聲,因為勸不聽加上語氣非常不好,監事告訴她,大致的內容就是問她:「妳現在的語氣就真的不好,那妳現在到底要不要做事?」

        接著就是她打電話給專管說她要離職(用辦公室的一支電話打另外一支電話),我進去上課時她連正眼都沒看我一眼,上課中我也公開告訴大家,情緒上的管理、對同事都要有善盡量講話溫和(因為大家都是需要互相幫忙的)、對一線要尊重。然後我問她大小姐有什麼想法,她說:「反正理事長都說不要辯解了,我就不講話了。」(依然正眼沒看我一眼)當然後面還有一些零星的對話,不過真的記不太起來了,只覺得,我非常沒尊嚴,她應該是發我薪水的老闆吧(((攤手

        現在我收到檢舉信,要我去坐勞資方的協調,要求我們給薪到31號+資遣費(我們都有表明試用期,並且中間薪水跟勞健保都有)。我們辦公室的同仁們都要一起去開會,證明她自己主動提離職並且我沒有罵她(還有證明他們才是常被她不當對待的)。

        劉副打電話給勞工局,並問勞工局如果是誣告呢?勞工局說我們只能夠證明,如果她是亂說她沒有任何責任。

       我很難過,難過我們的納稅錢做培力計畫,結果是給這樣工作態度的人;我很難過,難過職場上面這樣的勞方,讓其他的勞工更有苦難伸;我很難過,難過大家在很忙的時候,還要面對這種鳥事;我很難過,難過當大家對於失業人口想盡辦法伸出手拉他們一把時,她卻把很多事情認為是應該的;我很難過,這樣的心態就算我培力完成,她還是無法從事公益相關工作。

        好吧!1101我們整個辦公室要去台中勞工局開會,因為我被檢舉,因為我們其他的同仁都捨不得這個工作場域被破壞。

        如果我以後再接勞動部的培力計畫,我一定要教導他們正確的職場態度,讓更多人願意對於失業的勞工伸出雙手、並且徹底檢討勞工的福利問題。

        雖然我已經不想再接任何政府的案子。

        不過,我今天也很開心,開心大家像一家人一樣愛這個地方;開心培力計畫結束,大家都會在另一個職場變成一個很棒的人。

ps:培力計畫就是依計畫,然後補助勞工薪水+健保費,但是其他費用及我們這些培力的人員都是無給職,並且要自費完成。


2016-10-28  03:14
        我很想哭,可是怎麼辦?我哭不出來,我很久就已經學會不會哭了。我不敢再亂想,我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選擇了激烈的手段來控訴與表達我的失望,對於這個體制所掩生的問題,對於因為努力在一線不捨於現在的我而想去抗議的夥伴們、對於聽片面不實的說法而攪動我努力工作同仁的心情波動。
        
        我不懦弱,但人總有些點是不夠堅強的,就像當我在用高道德標準檢視我做公益的每個步驟,我不敢求我完美,但求我做的每一件事是對台灣有益而不是有後續的傷害,就算現在看不出來,也會在十年後會看見我打下了什麼樣的基礎跟實務研究。而勞工局的文打敗了我,也在我的嚴格把關中留下一個污點,尤其當我也是台中家防會的委員、是一個公益人時,我揹上了我揹不上、背不起的重量。

        我會讓自己努力看到天亮,不讓愛我的人傷心,讓傷心留給我自己一個人就好。

        撐著情緒,我還是把今天的文寫完了,本來想要表達的是在研究「性自主」議題不夠透徹時,男方的濫用與女方在明明是為了跳出框架卻跳入另一個框架的「沈重事實」。

        但對不起,我寫不好,因為我的情緒真的很低落,勞工局發公文的事讓我覺得屈辱,對於被一個培力人員的誣衊覺得無法承受。這六年的公益路,我從不怕我被案家客訴、也從不會難過被收容人投訴,因為我知道我在行使的是白玫瑰的使命、我們有我們擁抱的理念並實踐,我相信在我們的操作下,數據會說話,可以讓這世界更好,「我們嚴格是因為我們要把關每個捐錢的人的愛心能達到最大用途不會浪費」。

        在接勞動部案子時,協會因此而變得更窮、每個月十幾個人的台中辦公室的房租、水電、電話費通訊費、回信的郵票費用及所有開銷煩惱,如果沒有台中紅會的總幹事的幫忙,我們可能已經倒一百多遍了。因為白玫瑰來自於人民,我始終對於「把關每分那稅人的錢更加嚴厲不敢浪費」自豪,但最後我卻常常遇到就業中心在轉介甚至於硬塞失業人口來就業時講的不是「職業道德與責任」而是只跟轉介人講述他們的權利而失望,但我總相信,我這樣做是對的。「不能浪費納稅人的每一分錢」是我執行計畫的最高原則。
        
        雖然很多人勸我,「培力計畫」、「多元計畫」都是公部門用錢在修飾失業率、製造「假就業率」,但我真的做不到,所以我每個留下來的培力人員,都是努力在工作崗位上的,他們無愧於他們領的每一分國家補助的薪水,而且他們也服務社會,不然不會有今年多的三千多個新個案。

        對不起,我沒有想像中堅強,我應該更堅強,我沒想到打敗我的,竟然不是在跟團體的對戰、理念的碰撞,而是一個莫須有對我個人道德的傷害。

        很想說再見,對於公益、對於公部門、對於這個世界,我知道一但再見後,我再也無法幫大家在公部門做發聲與監督,我也跟大家永遠再見了。

        我希望跟所有愛白玫瑰的人,永遠不說再見,如果我可以的話。我不會跟該人員在事前協商,我也會把她要求的錢帶到現場(如果我能撐到那一天),她可以把錢收走,但不是協會的錢、也不是大家的納稅錢,但在真相全部釐清時,希望該錢培力人員、台中就業中心、台中勞動局,給我一個道歉,給我所有努力的同仁,一個道歉。至於我們的傷口,我們只能面對、接受、並想辦法用自己的力量補齊它們。

       「對不起」這三個字好輕,對於那位亂說話的前同仁、對於台中市勞工局得不經瞭解隨便就發公文傳喚、對於台中就業中心的屢屢找麻煩,但我能得到最多的,也只有「對不起」這三個字。


『我們和我們熟人的那些事,我是性侵受害者嗎?』系列-F女孩與她的學弟

        我不是受害者,我在我長期碰觸的議題裡面我知道,受害者是懦弱的、是沒有想法的、保守的,而我不是,我在兩性平權、性解放的議題是進步的,所以我不是受害者。

        也許很多人眼中我不是好學生,或者還有先叛逆,因為我不是乖乖坐在教室上課的學生,正好趕上一個世代的改變,我在街頭、在活動、在議題討論的時間,遠遠比我在課堂的時間多。但我相信,我學的,是更多對我自己的精進與進步。

        因為活動必須要耗費掉很多的時間,所以我們一群人常常聚在一起;也因為議題要討論的太多太廣,所以我們一群人也往往沒日沒夜一點也不覺的疲倦。常常好像天亮了,我們還有好多話還沒聊完,所以,在這段時間,我跟大家的相處,比跟我家人還多。

        就像學長姐帶我給我的養分一樣,我這樣的帶給我的學弟跟學妹,我相信,信念的傳承;我相信,我會給得更多。

         因為大多數的學弟妹都住在宿舍,因此在外住宿的我,沒有門禁、沒有太多繁雜的規定,大家常常聚我家,尤其在活動時期,大家也帶著一套睡衣就進駐我家了,在我家洗澡、短暫的休息,一切都很自然。

        我們會因為活動進步而擁抱,也會因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而徹夜不歸大夥睡在一起,偶而我們也會踩踩線,就像國外的革命者一樣,我們勇於嘗試,當然不是毒品,就類似大麻的「娛樂性藥物」,這不太會上癮,而且我知道我非常的自制。我們看起來頹廢又積極,叛逆又熱血,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我很快樂我是這樣的自己,因為我在我關心的議題中燃燒,而不是只是摸著書本過四年。

         那天,一如往常,學弟來我家找我聊聊,我也從冰箱拿出了幾罐啤酒,聊我們的活動、聊我們想改變的世界、聊他正在參選學生代表、聊他的政見、聊他想改變的一切....聊,我們平常所有聊的一切,很平常、也很熱血的夜晚。

         過了門禁時間,學弟就像我大夥聊整晚回不了家一樣,住在我家,學弟說要睡地板,那天是低溫特報,去年的冬天,真的冷到超乎想像,半夜,連我蓋著棉被都被冷醒,低頭看見學弟蓋著棉被捲曲在地板上真的很不忍,所以我就叫他上來睡床上,我只有一床棉被,也把棉被分給他,就將就一夜吧!

         我的想法很簡單,就像平常一樣,只是借住、借洗澡,我們都重視性別議題、我們都是非常清楚身體界線的人,畢竟性別議題也是我們努力的議題之一,我們知道彼此尊重。

        學弟上床後,我背著他繼續睡,我心裡沒有它想,也沒有尷尬。

        睡得迷迷糊糊之間,我發現有人在摸我,而有一個人靠我好近好近,半夢半醒間,我推開了那隻摸我的手,但沒過多久,那隻手又靠近我,啤酒跟熬夜讓我捨不得睜開眼睛,我再度拍開那隻手邊說:「別鬧了啦!快睡!累死了!」

        學弟停了,我又睡著了,時間好像沒有過很久,學弟又開始摸我,並且靠在我耳邊說:「學姊,妳不想嗎?」

        「想什麼啦!有什麼好想的?別鬧了!」我又再推了學弟一下。但學弟將我推的手抓住,並且將我翻轉過身來面對他。

        「學姊,我喜歡你很久了,我們一起在街頭打拼過、我們理念相同、我們是靈魂缺少的那一半,學姊,我真的很喜歡妳。」學弟很認真的看著我。「而且也妳有沒有想過,妳讓我上床來睡,也許妳心裡不排斥我,妳對我有安全感,更也許妳也喜歡我啊!」學弟吞了一口口水再繼續說:「學姊,妳不接受我,是真的不喜歡我?還是因為妳也掉入了傳統的道德包袱之中,而不敢面對妳心裡的真正對於情慾的感受?妳不敢讓性自由?」

        我看著學弟的臉,我開始有些模糊,我是真的不想要?還是因為我其實還綁在從小到大的教條觀念裡,不敢讓自己的情慾及身體自由。

        「妳不試試看,妳怎麼知道?」學弟好像看見我眼神中的疑惑說道。「我是真的喜歡學姊,不會傷害學姊,學姊只要不喜歡,我就會停止,我也不會因為跟學姊發生關係,就一直纏著學姊。」學弟又再說。「畢竟我們是在這個議題努力的,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學姊一定也知道,我們在突破的是讓身體自由,讓性有自主的權利,而不是某種關係的附屬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在於道德,這一定不行的,正視自己的情慾選擇與性自主,我沒真的試過。

        我的思緒真的非常複雜。

        於是,學弟開始前戲,擁抱我、親吻我、撫摸我,我試著讓自己放鬆,但我的情慾一直沒有辦法起來、我的身體也僵硬無比,我無法享受這一切的行為,我掙扎著也許眼一閉就過去,畢竟我也有同意(算是有同意吧),或許自己只是還無法開始。可是我又想起我該重視我身體的感覺,而不是盲目的配合,畢竟那是我一直追求的理念,學弟也說過只要我說不行他就會停止。

        「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停吧!」我還是決定跟學弟說。

        但是學弟並沒有因為我說的話而停止,他也忘了他說過的話,我無法讓他停止,我又不敢推開他讓彼此難堪,我只能不斷的說:「拜託,我不要,你停止。」在他繼續摸我時、在他想脫掉我衣服時、在他試圖進入我的身體時,我不斷的重複這句話。

        可是,一切還是發生了。

        在結束後我沈默的穿好我的衣服,我沒有問學弟為什麼沒有依照約定停下來,因為一切已經發生了,因為我還不清楚我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之後又該怎麼面對,我甚至於不知道我能不能有資格反應或厭惡學弟的這個行為。

        學弟睡著了,但我一夜沒睡,我裹著外套把自己縮在書桌前,燃了幾根菸,其實我有點想要來支大麻,但是我沒有大麻,一直到天亮,要上課的時間到了,我叫學弟請床,叫他快趕回學校上課。

        學弟離開後,我想了很久,我覺得我被不尊重的對待了、我也被學弟的話騙了、我發現我被做錯誤的引導了,我拿了手機傳了Line給學弟,我希望他對於昨天的行為跟失信跟我道歉。我認為以一個在性別議題上進步的我們,不需要用司法界定我們之間的關係或情境下產生的問題,我們應該可以理性的面對我們之間關係的改變與產生的問題。

        學弟已讀不回,等了一個月,我依然等不到他道歉的隻字片語,他忙於他的選舉活動、他活躍於社團、街頭、各個議題,但我卻越來越封閉在我的世界裡。看著他的一切如常,我開始責怪我自己,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在這個感覺中困了許久。我們還是會在共同的活動中相遇,但閃避的是我卻不是他。我們看起來好像沒發生過什麼,除了以前的無話不談與關係緊密不在外,我覺得只有我一個人在越來越痛苦的情境中。

        我不夠理解性自主嗎?還是我的心不夠開?就像那些沒接受過議題、沒研究過議題而在不敢面對自己的狀態下變成自艾自憐的那些「假性受害者」?

         我不是受害者,因為當初是我讓他到我家睡覺,雖然那跟我們大家平常在一起的狀態一樣;我不是受害者,因為是我讓他上我的床上睡覺,雖然那天的天氣學弟睡在地上真的可能會冷死;我不是受害者,因為一開始是我允許的,我不是一開始就拒絕;我不是受害者,因為我我當時沒有又踢又踹的把他推開,雖然我擔心的是我們日後的相處見面問題害怕小題大做;我不是受害者,因為我還讓他繼續睡隔天還叫他起床上課,雖然我在當時也弄不清楚這件事在我心裡的洞有多大;我不是受害者,因為之後我沒有報案,而是希望他給我一個道歉就讓一切停止,雖然我衡量過我自己最希望的得到的結果其實是道歉不一定是司法。

        我不是受害者,因為我沒有資格說我是受害者,在這件事發生的一切,在情境裡,我都有我的位置與關係存在。

        我不是受害者,如果我跟學弟後來在一起,或許,這就只是愛情。

        我沒有想要討任何同情或者是支持,我知道我的問題也在其中,我只是覺得,這跟我一直在研究的性自主,真的不太一樣,而這樣模模糊糊不知道到底是怎麼樣關係的「性行為」,正是我們常在研究與討論的某一種關係。

         我覺得我還有一段好長的路要走,就像一個女孩脫光不太表你能性侵她、一個女孩喝醉不代表你能撿屍、一個妓女就算接客也有中間因為無法合拍說「不」的權力,我擁抱著、並努力往這樣的論述走,可惜,真遇到,連我都覺得,我自己無法大聲的說:「我是受害者。」




       

        

2016年10月26日 星期三

讓台灣每個選手都能擁有夢想-讓我們幫選手走向國際舞台

           先說結論,我寫這篇文是因為這個集資活動,也希望大家都能看到這些選手的努力,然後一起幫忙他們走到世界的舞台,當一個被關心的國手、不用擔心沒有錢住跟要吃泡麵的國手。如果可以,請大家一起幫忙。他們出國比賽總共需要35萬,但因為怕35萬門檻太高,沒有集滿會拿不到錢,因此集資金額只寫15萬,所以雖然看到文時已經到達15萬,請幫他們到達35萬,他們真的很需要。

http://www.bubufunding.com.tw/projects/7868e5#



請大家幫忙,他們需要的是35萬,還有7


        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二次,我看到我認識的教練為了要出國比賽而出來募款了,心裡真是「髒話無限」,一群在2012中國合肥亞洲杯奪金、2014中國海寧亞洲杯奪金、獲頒三等二級國光獎章的國手要去比賽,竟然要上集資網請求大家的協助,這個國家對於國手的待遇到底怎麼了?練習時讓他們自生自滅,連要代表國家出國比賽都一樣讓他們自生自滅?

        經過奧運一連串的震撼,網球退賽、得獎選手在回國後表示不在代表國家比賽、羽協不讓選手使用習慣的工具...一片撻伐聲中,好像,以為,會改變些什麼?最少有一點點反省都好。但撻伐聲已經快麻木,一切,卻一點都沒有任何改變!

        『月初,今年台北國際極限PK大賽成功衛冕的排輪王者王韋傑,決定挑戰極限運動最高殿堂「FISE」,才在集資網上募集5萬去參加比賽』。因為大家的幫忙,才讓這位國手可以出國,也因為大家的熱情,回家時小朋友告訴我,教練說因為大家的關懷讓這位教練多募了一點點,可以多幾千塊的機票錢從廉航轉為較好一點點的航班,雖然住的依然很破舊、吃的依然是一些不健康且廉價的東西,但這位選手已經感激不盡,為了要準備比賽,每天非常辛苦的練習,停掉了自己教練的工作,只為真正的做到「台灣之光」,也不愧對所有的贊助者。而我們國家對於「台灣之光」的補助是0,冷血的看選手坐不好的飛機、吃不好的食物、睡不好的旅店,唯一不會忘記的是,會有協會每年跟他們要「會費」,不繳會費,就沒有代表國家比賽的資格,這是什麼邏輯?

        後來這個教練傳私訊跟我說:非常謝謝我,讓他覺得在台灣還是能追求夢想的。」讓我羞愧又感動。


「台灣是能有夢想的」讓我爆哭,也讓我決定,我一定要陪著所有的國手走

        沒有金援、沒有協助、沒有尊嚴、沒有熱食好住、沒有暖衣排困,這就是我們國家對於「選手」的待遇!別跟我說只有協會有問題,那體育署在幹嘛?協會的直接管理者內政部又在幹嘛?看著別國選手跟我國選手際遇的天差地別,沒有一點點的羞恥心嗎?

        每次看到用「台灣之光」在形容一個體育選手,我的白眼都快翻到外太空。哪一個「台灣之光」的選手,不是家裡傾家盪產,賣房、掏空所有家裡的資源培育而來的?從以前到現在的政府幾乎沒在這中間幫過一點忙,然後等到選手成名時,再拿一個「台灣之光」掛在選手的頭上,順便收割一下自己的政績。之後要求選手代表比賽,如果因為已經有其他球約或者是終於找到更好的發展,再發個風向球讓大家去指責選手不愛國(奧運已經看過許多血淋淋的案子,不聽話就會被把過去拿到的獎金列舉讓大家氣憤,可是根本不提選手自己本身付出的別說時間體力青春,連金錢都比不上)雪中送炭沒有,錦上添花倒是做得一點也不少,也難怪這個社會的互相幫助,永遠比期待政府來的有希望多了。

        其實,這篇文章我已經想打好幾天了,但一怕造成選手的困擾,例如等等害選手被某些協會叫去喝咖啡之類的,有些選手在外募款,協會還要求低調一點,不要造成協會困擾(怕丟臉不會做事嗎?這些協會在募款時可是大張旗鼓能募多少是多少誒!只是花在選手身上的就非常悲劇了,基本上都是人事費跟推廣費)二是因為我怕我的標題太辛辣被徐媽媽約談,是的!我的標題本來要叫做「去他的體育署跟體育協會」,不過為了怕因為我的辛辣言論害集資活動失焦而停了下來。

        自從教改要求所有小朋友「多才多藝」後,才藝班開的滿坑滿谷,像我家走出去一公里內,最少有三家圍圍棋社、四家乒乓球社、五家柔道劍道合氣道、還有無數的珠心算跟書法畫畫等補習班,只為了拼些獎狀日後加加分,為了能加多點分還有馬術高爾夫球這種平常人玩不起的「嗜好培養」,而家長的壓力就此開始,不輸在起跑點的方式就是把每個孩子的時間全塞滿當作天才訓練,家長的經濟壓力也越來越沈重。

        當初教改時說,希望還給小朋友快樂的童年、希望小朋友能不要一天到晚在補習班安親班,可是改了這麼多年,我只看見小朋友進安親班學才藝的年齡越來越小,小到讓我覺得他們小小的身影被壓在大大的壓力逐漸淹沒。

        所以,教改到底是在折磨誰呢?家長的荷包?小孩的童年?

        而因為我家有小朋友在練曲棍球,讓我看到了「國手」、「台灣之光」、「各體育協會任性」及「體育署沒有作為」的黑洞,也因為我家有小朋友在練曲棍球,所以對於曲棍球的高裝備費、高場地費、高比賽費、高裁判費、高教練費...等,實在非常有感。不知道從哪時開始,直排輪已經變成了小學生的基本必備技能,幾乎每個小朋友都要練直排輪,直排輪的裝備買起來便宜的也要4、5千,而當大家都練直排輪時,在我們「偉大的教改」規則之下,當然加分就可憐了,於是我家的小孩因為不愛唸書+有興趣,於是我們就往曲棍球前進,而曲棍球整套的費用,最陽春要上萬,如果要努力練,那一雙鞋上萬都很普通,再加上教練難找跟場地很少又貴,而以上這些全是消化品跟帶不回也無法留作紀念的配備,那真是家長不破產都很困難。

         到孩子終於上手一點點要參加比賽時,教練通知我們,要記得到XX協會去登記並繳交年費跟會員費,不然不能夠參加比賽,連國內賽事都不行。以前登記一次繳交一次就是終身會員,但當練的人越來越多,年費就改成一年一次、且當年不繳就喪失資格。我們做生意是越多人越便宜,想不到體育協會那真是狠到家了,收費完全快狠準。

        叛逆的我開始問教練,如果我家小孩不繳會怎樣,他說就是不能參加比賽。我說那如果教練不繳呢?他說,沒有教練資格,跟不能穿著國家制服出去北賽。我又問那變成會員會有什麼補助?他直接了當的回答我,沒有!得獎後還要把獎金上繳給協會,再由協會按比例分給球員。讓我不禁想問,這是保護費嗎?

        翻成白話文就是,每個想要打球跟出賽的選手都要每年登記跟繳交年費,如果不繳,那就沒有資格匹上中華民國的戰袍出國比賽,不管你多厲害,都不行!然後因為你是會員,所以得獎後你要把獎金依規定上繳給協會,協會會依規章撥一部分為獎金給選手,那如果沒有得名呢?那就是自己比賽的所有費用自己想辦法了!完全是不會虧錢的生意!這種規定真是好棒棒!

        而這些球員全都怕得罪協會失去資格而不敢有任何怨言,連我們這些看不下去的人說要去找協會理論都被擋了下來,就生怕斷了自己的選手路,而真不巧,這是這次要去比賽的選手或已經退役的國手告訴我的真相,讓我對於這次親眼見到他們的求助無門更加氣憤。這麼威的協會跟體育署,隨便就可以打斷選手的人生,真得是好可怕啊!

        這些問題只有直排輪、曲棍球有嗎?不!大家如果仔細查,會發現所有的運動在這政府的關心下都幾乎是0,我們永遠很難相信的是代表國家比賽,為什麼是由選手自己偷偷募款,等到成名後再來大大表演國家的培養跟協會的照顧?而體育署跟協會可以如此無感跟裝聾作啞跟搶功表現到這種地步,也真令人咋舌!

         我看過這些選手們的努力,聽過他們因為沒有像高緯度國家那麼方便的練球環境、天生身材也有落差,而在世界賽中被很K而球員為了不抱鴨蛋回家而不要命的拼搏,在會場上流血流汗比流淚多。再加上因為台灣合格的場地很少,包場的費用很高、包場的時間有限制(不是一大早就是晚上關門後)、包場的限制很高(需要有球隊+押金+牌照才能去抽時間,而且不一定會抽到),明明比賽需要打全場,全看他們因為經費把場地分租出去分留下經費允許的一點點場地,不斷的努力傳球、射球、守門,利用自己的時間買門票到小巨蛋不斷地練自己的溜冰速度跟腳力。如果沒有抽到場地又沒有人可分租那更慘,這些選手們,連磨練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在凹凸的外面空地,練手感。

         我家被問過,既然練曲棍球那麼難、又要花那麼多錢,為什麼不換一個便宜的運動?我只想說,每個運動當要無愧的躍上舞台時,那都是不便宜的訓練,就練籃球都一樣,那不是一顆球,還要有好的球鞋、常要換的籃球、場地、及教練費用,都是可觀而且可怕的代價。

         每個運動或者專長要更好都一樣,背後除了用心、心血以外,都是錢的堆積,只是沒有成名前沒人知道,成名領到國家獎金多數的都只能養活自己,不敢回頭看家人的付出。

        常常聽到我家的小孩說,XX同學不能來學了,因為他媽媽說裝備太貴。也常常聽教練說,要離開國手生活了,因為要養家、要有穩定收入、要對家人跟女友負責、沒有太多的錢能在更換設備了,只能含著眼淚將最心愛的配備送給還能繼續的隊友,紅著眼匡揮手,期待有人能完成自己的虻想,然後轉過身去永遠告別夢想、接著跟現實低頭。

        每次的道別,都看到那些破碎的夢跟無奈的臉孔,道別的好心酸。

        看著這些國手的背影,我都不知道當孩子跟我說「我想當一個國手為國爭光」,是不是一條對的路?因為眼前都是三餐不繼、為夢想而犧牲一切卻得不到的尊重的臉孔在旋轉。

        為我們的國手加油吧!如果政府做不到!讓我們為他們盡力!如果國家不能給他們一個國手應該有的尊嚴,讓我們用民間的力量幫助他們吧!在等著體制改變、政府清醒前,別讓所有的國手孤單,我多麼的希望。

        讓所有國手,不再等於不切實際的夢想家,讓他們,昂首闊步,努力往前。也希望在台灣每個努力的人,都別心痛的告別夢想。



讓所有人的夢想都在藍天中直立的靠近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2016年10月20日 星期四

『我們和我們熟人的那些事,我是性侵受害者嗎?』系列-E女孩與她爸爸的好朋友

D女孩說,我不是受害者,因為當我最後收到法院的函,是我爸爸的好朋友、我叫叔叔的老婆告我妨礙家庭,就是跟他老公通姦,所以我不是受害者,我是第三者,法院認證的第三者。

        我之前在銀行工作,是我爸爸的朋友、我稱為叔叔的人介紹我進去的。因為有他的照顧,其實我的工作蠻順利的,同事對我很好、當然我也享受著小小的特權。

        叔叔只是中階主管,公司還是有公司的規定,尤其是每個銀行開始拓展其他業務時,連我這種只是小小基層的營業員,都有好大的業績壓力,叔叔的對我再多的保護都沒有辦法幫我排解這樣的問題。

        我慢慢的因為工作壓力而有點失眠,偶而情緒低落,尤其是在男朋友因為我的工作常加班而對我有諸多不滿提分手時,醫生說我得到了憂鬱症。

        我不敢跟家人說,畢竟已經退休在家的父母,我不想讓他們擔心我工作上的事,尤其是中間還有我論及婚嫁的男朋友,我不想讓他們更傷心。

        叔叔,變成我最大的依靠,因為我所受的一切,他都知道,連我男朋友到公司來找我查我是不是真的在加班,叔叔也看見了我的難過與難堪。

        叔叔,是我那陣子,最好最好的家人,可以依賴,可以信任。

        男友離開的悲傷讓我的病情越來越重,我離職了,不過叔叔,還是會來我租的套房看我,帶吃的、用的給我,也開導我,就像爸爸一樣,鼓勵我從難過的情緒走出來,難過的時候我可以在他面前大哭,他會心疼的幫我抹乾眼淚;開心的時候我可以在他面大笑,他會在旁邊微笑的分享著我的歡樂;沒有人陪我看醫生時,他也會載送我到醫院,讓我覺得自己其實不孤單。我常在想,如果沒有叔叔,我走得下去嗎?

        那一天,我情緒特別低落,我傳了簡訊給叔叔,告訴他我很難過,我很想不開。叔叔很快的就到我了住的地方來看我,聽到電鈴聲我打開了門,我繼續坐在床上哭泣,叔叔也像平常一樣坐在小套房裡床對面的小沙發看著我,接著,他一如以往坐上我的床,拿著衛生紙擦乾我的眼淚,但我真的太難過了,我抱著叔叔暴哭到不行。

        就在我我抱著叔叔悲傷著我再也無法撐下的痛苦哭得撕聲力竭時,叔叔不再擦乾我的眼淚。叔叔,他強暴了我!我最信任的叔叔他強暴了我!不管我又哭又鬧又吵、眼淚掩蓋我的視線、鼻涕讓我無法呼吸,他還是繼續沒停止的強暴了我。我看不見眼前、吸不進空氣幾乎要窒息,可是叔叔只有持續著他的動作。

        叔叔完事後沖澡穿衣服時,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淚一把一把的掉,唯一不同的是,我的哭不再有聲音,我只是不斷默默默默的湧出我止不住的眼淚。

        這個秘密一直在我心中,我不知道我能告訴誰?叔叔在我家的地位是如此的崇高、叔叔在我爸媽的心中是如此的完美、叔叔在別人看來是我多大的恩人、叔叔在我眼中曾是我最親的親人。

        每天我不斷的想,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叔叔會這樣對我?為什麼我的人生會變得這麼悲哀?為什麼我命運要如此折磨我?為什麼?為什麼?於是在吃完安眠藥的恍惚間,我拿起了抽屜裡的刀,一刀一刀的劃在我的手上,我看著血啵啵啵啵的流出,我笑了,也許,血流乾了,什麼都清楚了,人也解脫了。

        醒來時,我在急診科的走廊上,天沒讓我如意、祂沒讓我離開,姊姊趴在我床邊克難的誰著了。我輕輕摸摸姊姊的頭髮,我好久沒抱姊姊了,我看到姊姊的頭髮有幾根白了。姊姊動了一下身體,沒醒,姊姊累壞了嗎?我看到我手上新縫合的傷口、另一手的上方掛著點滴線,耳朵傳來一個一個監控維生機器的滴滴聲,還有病人呻吟的聲音,急診室的天花板好白,白的好蒼白,我的臉是否也一樣蒼白呢?

        不知道多久,急診醫生走了過來,看到我醒了,問我我的出生年月日、問我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我睜著眼看著醫生一句話都不說,除了點頭搖頭,姊姊在我們的對話聲中也醒了,她一邊幫我回答,一邊焦急地看著我。醫生又再問我為什麼自殺?這次,我只是無聲地把自己的眼睛望向遠方,再也沒有反應。

         醫生走後,姊姊一直問我問題,問我知道自己現在在哪嗎?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嗎?為什麼要這樣做?我依然不言不語的看著遠方。

        「我昨天晚上打電話妳妳沒接,我打開妳家門時,妳倒在地板上、妳手上滿滿都是血、妳的血一滴一滴已經乾掉的在地板上,妳知道我看到時有多害怕嗎?」姊姊聲音中帶著發抖,但我依然不為所動,我多想姊姊沒打開門,我這時已經離開了。「妳說說話啊!如果我沒有去開門、沒有備用鑰匙可以開門,我已經失去妳了,妳知道嗎?」姊姊哭了。「妳說話啊!妳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差點失去妳?」姊姊激動地趴在我的床邊大哭了起來,看到姊姊就像我看見自己的無助。我的眼淚,也默默地流了出來。

        隔天,因為我的自殘行為及我的不說話,我被轉到精神科病房,他們告訴我因為要保護我不得不這樣做,我沒有反對也沒有贊成沒有聲音的讓他們將我的床推到精神科病房,其實我好想大吼,我不需要保護,我只想要解脫,這個世界,太可怕;這世界,不讓我活。

        「別讓爸媽知道。」這是唯一我對姊姊說的話,在我的病床被推進精神科隔絕的病房時的路上,門碰碰碰的關了三層,我進入了隔絕的世界,就像我早已隔絕的心,姊姊將我排入了單獨病房。

        姊姊沒有告訴爸媽,只是每天都到病房來陪我,在她下班後,就到病房來守著我,守著不言不語的我,守著不太進食的我,守著身體與靈魂已經脫離的我,不管她對我好或對我責備,不管她怎麼把飯一口一口地餵進我的嘴裡,我就是只是漠然的表情。

        「芽芽!妳到底要怎樣!」姊姊對於我的態度生氣,尤其在每天工作跟病房兩邊跑的壓力。「妳有憂鬱症,可是不代表妳可以這樣折磨我!妳這樣不言不語,連醫生問妳話妳都不說!妳到底要怎麼樣?妳只是躲在醫院自怨自艾!」姊姊大吼。「妳以為妳有憂鬱症就可以這樣為所欲為嗎?就可以這樣讓人替妳擔心嗎?妳根本沒有病,妳只是躲在憂鬱症背後不想堅強!沒有人對不起妳,妳的憂鬱症是妳自己的問題,沒有人傷害妳,是妳在傷害我們!」姊姊講完臉上都是眼淚的瞪著我。

        「啪!啪!啪!」我把我桌上旁邊的姊姊送飯來給我吃的盒子,一個一個網姊姊的方向丟!「沒有人傷害我?你們知道什麼?我的工作壓力好大!我的男朋友因為我要加班他說他要找的是一個能陪伴一起平淡生活的女孩不是女強人所以離開我!誰不想平淡?誰想得這個神經病的憂鬱症?誰啊!」我終於開口了。「碰!」丟完了所有的餐盒,我連裝滿水的水杯都網姊姊的地方砸去!「沒有人傷害我!妳知道嗎?爸爸的朋友強暴了我!妳知道嗎?妳知道什麼?妳憑什麼這樣罵我?妳到底知道什麼?」我激動得大哭,水濺濕了姊姊、濺濕了我們眼前的狼狽。

        「妳說的是叔叔?」姊姊一臉訝異。我撇頭看著透不出光的窗外,不回答。「芽芽,妳說的是叔叔嗎?叔叔強暴妳?」姊姊不可置信的看著我,又再問我一次?

         「妳給我滾出去」聽到姊姊的質疑我像核彈爆炸。「妳看?連妳都懷疑有人傷害我?誰會相信我?妳再也不要來看我了!妳出去!」我對著姊姊大吼。

        空氣凝結在我們之間,沈默填滿了我們之前的距離,姊姊走出我的房門,也交代警衛請人進來我房間打掃,那天,我進了特殊保護室,滿臉都是眼淚在打了兩針鎮定劑睡去。連姊姊都不相信、連姊姊都放棄了,我還能期待什麼?

        隔天,平常姊姊該到的時間沒有來,時間越來越晚,姊姊覺得我瘋了,離開了吧!我看著跟急診室一樣蒼白的天花板、被貼滿深黑隔熱紙病房永遠看不到光亮的玻璃窗,這就是我的人生寫照吧!沒有顏色,沒有光亮,幽暗單一沒希望的人生。姊姊最後還是沒來,我心裡的激動讓我無法入睡,又是兩劑的鎮定劑,又是滿臉淚水的入睡。

       第三天,姊姊打開了我的房門,我好高興卻不敢表現出我的高興,因為我不知道姊姊是要來跟我說什麼?道別?責備?不相信?還是質疑?如果是「道別」,我也會揮揮手,如果是質疑,為了能讓姊姊開心,我會說我騙了她,我只是想自怨自艾,我只是想為自己的痛苦找一個理由,只要身邊還有一個最疼我的姊姊,我就把秘密藏在心中。

        姊姊拉了椅子坐在我床邊,抱著一疉她做的筆記,很冷靜的對我說:「芽芽,快點,我們要整理資料了。」我一臉狐疑的看著姊姊。「有人傷害妳,我一定要幫妳討回來!不能讓這樣可惡的人沒有任何的懲罰,我這幾天去找了好幾個律師,他們都說妳是有機會贏的,所以,我們趕快整理資料,明天我拿去給律師,等妳出院,我再帶妳去律師那。」

        「姊姊...」我喚著姊姊,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做?「別怕,姊姊陪妳,姊姊一定陪著妳,對不起,我之前不知道,罵了妳,妳原諒姊姊好不好?」姊姊用手包住了我的手。

        「姊姊...」我的眼淚流了下來。姊姊起身抱住了我。那溫暖的懷抱,那溫度,那是我從小到大最熟悉的問度。「我們快一起整理資料,然後妳明天要告訴醫生妳發生的事,讓醫生幫妳,你也要快點出院,這樣,我們才能討回我們的公道,懂嗎?」姊姊一邊說一邊輕拍著我的背。

        「姊姊謝謝。」我用力地抱著姊姊。「芽芽,官司這條路很長,妳需要很多心理建設,妳讓醫生幫忙你,姊姊也會一直陪著妳,妳可以嗎?」姊姊心疼的摸著我的長髮。

        「我可以,姊姊。」就像找到一個出口,就像找到一個終於懂我心裡多痛的人,我有勇氣,面對這一切。

         於是,姊姊跟醫生,開始對於我的司法之路對我做很多的心理建設,醫生不斷的告訴我我將面對到什麼?在提到傷口我的心裡會有多痛?在官司期間我的心情起伏與壓力會有多大?但不怕,他會在。姊姊也是,永遠都是那句,「不怕,姊姊在。」

        出院了,姊姊陪著我去警察局報案,也聯繫上一個協會幫我陪伴我走這個程序。我聽姊姊的話從小套房中搬回家裡跟家人住,我知道姊姊擔心我再想不開,但姊姊卻不知道,我這個「回家」,讓這一切,逆轉直下。

        在家的時間,我乖乖的服藥,因為對家裡的熟悉,也讓我穩定不少,雖然我心裡,抱著一個好大的秘密。

        一天,家裡收到我們要到警察局做口供的通知,爸爸一直逼問我跟姊姊為了什麼事要到警察局?我緊閉著嘴巴什麼都不說,姊姊含糊地說只是為了一些小事要到警察局做一些事,爸爸因為信任而沒想太多。姊姊聯繫的協會,也在當天要陪伴我們去做筆錄。

        但在做筆錄的前一天,叔叔的老婆打電話到我家,是爸爸接的,她告訴爸爸,我勾引她的丈夫,是他們婚姻中的第三者,為了證明,叔叔還有將我那天傳的簡訊給叔叔的老婆看,證明是我叫叔叔去我家,然後因為叔叔不願意離婚,所以才惱羞成怒的控告叔叔,她說這件事對叔叔的傷害很大,她要告我「通姦」。

        爸爸一直在電話這邊不說話,臉上一陣青一陣紫,一邊道歉一邊保證一定會了解,叔叔老婆的聲音太大,連我在電話旁都有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我心裡充滿了氣憤!

        「妳為什麼要勾引妳叔叔?」爸爸掛上電話,非常生氣地質問我。

        「我沒有勾引叔叔,是他強暴了我!」我幾乎失控的回答我的爸爸!為什麼明明是叔叔性侵我,卻變成我是破壞婚姻的第三者!

        「你沒有勾引叔叔,為什麼叔叔的老婆會這樣說?妳為什麼這樣不知羞恥?我是怎麼教妳的?我是這樣教妳的嗎?教妳去當人家的第三者?」爸爸因為我的態度更加的氣憤,手伸起來,一巴掌就往我揮來。

        姊姊站出來護住我,把我拉在她身後,替我挨了那一巴掌。「爸爸,真的是叔叔強暴了芽芽,芽芽真的沒有去當第三者!他是怕牙牙告他,才這樣說謊!」

        我看著姊姊臉上被打紅的痕跡,我的心刺痛著,為什麼我的家人會相信別人多於相信我?「為什麼你不相信我,為什麼你不相信我的清白?為什麼你就是相信外人?」

        「那妳為什麼要幫他開門?」爸爸似乎相信了我們,卻還是不想相信我們。

        「因為他是你朋友,因為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因為你把我交給他,因為你要我信任他會幫我。都是因為你、因為你!」我失控的對著爸爸吼。「我明天就要去錄口供,我要去告他,我要把他關進監獄,我要司法還我公道!」我跳到姊姊前面,對著我爸爸大聲的叫。

        「妳不能去!我不准妳去!還不夠丟臉嗎?妳以後打算怎麼做人?」爸爸很強硬。

        「我偏要去!我一定要去!我就是要去!」我也強硬的回嘴。

        「啪!」血從我的臉上灼熱的掉下來,燙傷了我的臉也燙壞了我的心。我的父親,拿起了旁邊的花瓶,往我的臉打來,然後碎在地上。花瓶很扎實,沒有人想過它會碎、會刮傷我的臉,我讓血流著,我的眼睛定定的看著我的父親,我看到了他眼中閃過一陣慌,但我看到的更多的是,他不讓我上法院,我不知道是因為他不相信我被強暴?相信別人說我是第三者?還是擔心家醜外揚?

        但,不管如何,他已經打碎了我的心了。

        「爸爸,您別這樣,我已經有連絡上一個協會了,他們會陪芽芽的,不會讓芽芽吃虧的,您別這樣,芽芽需要一個公道。」姊姊用手壓著我的傷口,對著爸爸說。

        「妳們懂什麼?上社會版妳們像什麼?這個家又像什麼?人家只是在利用妳們?琪琪,妳去整理行李,明天我載妳們去機場,妳就陪妳妹妹出國,不准跟任何人聯絡,這件事沒平息下來前,妳們不准回來。」我的父親,用他的威權,決定了我的人生。

        帶著傷口,我被押解出國,再到機場的路上,我一眼一句都沒有跟我的爸爸對上,我只有滿滿的恨,很他的不相信、恨他的懷疑、恨他的逃避、更恨他的決定。

       回國後,我已經沒有機會報案了,但我成了被告,叔叔的老婆告我妨礙家庭、告我跟她老公通姦,證據就是那通簡訊、就是我要告叔叔的文件、就是我說我跟叔叔有發生關係。

        我是受害者嗎?在爸爸眼中我不是,因為是我開門讓叔叔進屋;在叔叔眼中我不是,因為我是勾引他的那個人;在叔叔的老婆眼中我不是,我是勾引她老公破壞他家庭的第三者。

        最重要是,在我希望求的公平的司法中,我也不是受害者,我是法院認證的破壞家庭的第三者,而在那些看過卷宗人的眼中,我可能還是一個要不到我要的好處的誣告者、賴皮者、說謊者!

         我是受害者嗎?不!我是被認證過的無恥第三者。



                 

2016年10月18日 星期二

『我們和我們熟人的那些事,我是性侵受害者嗎?』系列-D女孩與她的主管同事

D女孩在那天告訴自己,我在那天拿掉小孩、在那天被我的主管侵入,我不知道該怎麼定位自己,只能說不要記得就不會痛苦。

        他是我的主管也是我的同事,我是他的小秘書也是默契最好的夥伴,在那天沒發生前,我對他是感激的,因為不管在公事上或者是私事上,他是教我許多事、給我很大揮灑空間的好老闆;在私事上,也常常讓我覺得很有安全感,他的溫柔體貼在我無助時會給我一個鼓勵一個溫暖。

         我們是最好的組合,我稱職的在公職再哄抬他的價格跟能力,他在我往前衝時讓公司給我一個非常強大的後備。

        但那天,一切全變了,我來不及悲傷。

        我的男朋友,在之前離開了,不告而別、沒有音訊,而我懷孕了,我還來不及告訴他。我不敢告訴家人、不敢告訴朋友,我默默的、一個人承受,在男朋友離開的苦、在身體裡逐漸長大的孩子,我不知所措、我沒有方向,最後,我下定決心,我想生下孩子,畢竟,孩子,是我一段美好的感情中,上天送來的禮物,雖然他送遲了。

       不過,孩子似乎是有感覺的,或許他知道爸爸已經離開了,沒有人要他了,所以在某一天在看醫生時,醫生告訴我,孩子已經沒有生命裡了,就找一天來把孩子拿掉吧!

        於是,決定好時間那一天,空著一晚的胃、一晚的水分,躺在手術台上,我的雙腳被定位在那令人覺得羞愧的架上,我覺得我的眼匡在每一個動作中都一直變紅,來不及哭,麻醉讓我昏了,但迷迷糊糊中,還是感覺的到器械的聲音伴著我模模糊糊的知覺刺耳著提醒我的失去,我的意識越來越沉光亮這時就像在這個世界同步的全熄滅了。我好似聽到醫生說:「好了。」,卻不知道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我的世界靜止了。

         終於睜開眼睛,我的手上多了針孔也換了點滴,護士說我已經昏了快半個小時了,我試著想起身,但我卻沒有力氣讓自己的身體移動一點點,護士說:「妳再躺躺吧!等好一點再離開醫院。」我緊閉著雙眼,我想告訴她我不想躺,我只想離開,但我無法開口。

        我已被移到床上,但手術台上的冰冷卻好似跟著我的身體不肯離開,護士又再開口問我:「孩子的爸爸沒陪妳來嗎?」我努力撐起眼睛看看護士,搖搖頭,我的眼淚此時,也從麻醉中清醒,不斷地滑落到我雙臉的兩側,從一顆一顆、整串整串、到再也沒停止的一把一把的掉。護士輕拍我,然後將空間留給我一個人。

         趟在床上,我雙目緊閉,我連擦眼淚的力量都沒有,我只讓眼淚不斷不斷的掉,心裡想著,我的男朋友,那個說最愛我的男孩,你在哪裡?你知道我們的孩子沒有了嗎?你知道我從沒有那麼孤單嗎?我好孤單!我真的好孤單啊!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電話聲響了,我拿起手機,是我的主管,我虛弱地打開電話,「喂!」我用盡力氣回話,卻連我自己都聽見虛弱。「妳怎麼了?」他問我。「沒事!」我回。「妳在哪?」他語氣中充滿了緊張。「我在婦產科。」他的口氣讓我再也忍不住地在電話這頭眼淚崩潰潰堤。

          「你能來接我嗎?我動不了!」我再也抓不住堅強,我好想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將我生命分割的地方,但我真的動不了,我終於忍不住的求救。

         過不了多久,我看見他滿是緊張表情的出現在我病床前,我望著他,就像出現一個可以帶我離開的浮板,再也忍不住地大哭,並對他伸出我的手。

        護士以為他是我的男朋友,把他訓了一頓,他沒有回話,只是細問著我要注意些什麼?拿完藥後,輕輕柔柔地將我從病床上扶起,我賣著麻醉未完全清醒的混亂腳步,一路被扶向他的車後座,這世界跟我的感覺、觸覺,好像很不同步、搖搖晃晃的。

        「妳為什麼不跟我說妳今天要做手術?」我沒回話,只是看著窗外,讓眼淚毫不保留的一直掉。「要送妳回家嗎?」他又再問我。「我不能回家,我現在這個樣子不能回家,你帶我回公司吧!我上班!」我馬上回,雖然我的語氣依然虛弱。

        他從後照鏡看了看我,聽得到他呼了一口好長好長的氣。「那妳今天跟我拜訪客戶吧!你不用下車,就在車上休息吧!妳躺著,我會慢慢開的。」他對我說。「拜託,別跟任何人說,就算我男朋友有回來,也別說。」我在躺在後座、眼睛已經快撐不開時跟他說。「我知道。」在我躺下閉上眼睛時,溫柔的聲音,伴著我再度進入不夠清醒的麻將時間。

        拜訪了兩個客戶後,我逐漸清醒,不想自己如此懦弱,於是在他拜訪第三個客戶時,我從車後座爬起來,我告訴他我好了,讓我開始工作吧!我不想再一直想下去,我保證我不在意識不夠清楚時多說話、我也保證我不會再掉眼淚。我努力撐著拜訪完客戶,但要回到車上時,強裝的堅強已經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我的腳步就像在打太極,讓他不得不扶我一下。

        上了車後,我的眼淚再度決提。我很抱歉,很抱歉,我變成了他的包袱、很抱歉我拖累的工作進度、很抱歉變成了別人的麻煩、很抱歉他無法拋下我只能被我拖住。

        「我沒有別的意思,但妳真的不能再這樣了,妳需要休息、不能再吹風(那時是冬天),我帶妳去休息,沒別的意思,妳別亂想,如果我妳不放心,我可以送妳去,等到妳休息好了再打給我。」我小小的猶豫著,因為我們也一起工作到深夜,他一直是很君子風度的,我從不會懷疑他會對我做些什麼,尤其是我現在的身體狀況。「而且我昨天也沒睡好,我也可以偷懶一下,最重要的是我怕妳自殺,等等警察局會上不完。」他試著逗我笑。

        我不敢在那種地方進出,所以他很體貼的選了一家汽車旅館,並且扶我到床上,幫我蓋上被子,而他也一件衣服沒脫的睡在我旁邊,蓋著外套,沒跟我蓋同一件被子。

         又累又倦又沒力的我,望著天花板,頭天旋地轉,聽著他背對著我緩慢沒有起伏的的呼吸聲,我慢慢地閉上眼睛,睡著了。

        等我再有知覺時,他已經在我上方,開始要拖掉我的內褲(因為當天要要做手術所以我穿的是裙子)並且準備將生殖器進到我那剛手術完根本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器官的身體裡,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我連驚訝的表情都沒有,我無法置信地發現我的被背叛。

       他很快便結束了,而且將我的底褲穿上並幫我蓋好被子,繼續背對著我,我好累好累,雖然只是一下子的時間、雖然我的器官根本還沒清醒,但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麼、想什麼?

        一直到休息時間到了電話響起,我們起身、一起走下樓回車子裡,只是我晃動的腳步不想再讓他扶,我們一句話也沒說的讓他送我回家、下車、進家門、進到房間、洗澡、回到我的床上躺著。

        今天所有的一切,都讓我無從反應,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我最好的主管跟同事,在我剛動完手術後,竟然對我做那件事!雖然時間很短、雖然我沒有感覺,但我還是覺得一切是那麼的不真實。

         晚上,訊息聲響起,他寫著:「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做。」看了許久,我回了一句:「別說了,什麼都別說了,我當做了一場夢。」他又再傳:「我本來沒有想要這樣對你,我不知道....」我回:「別說了,忘了它吧!」

        之後,一整晚,他沒再傳訊,上班後,我們也沒在獨處,我不敢想我是不是被性侵,因為我剛無預警的被拋棄、我剛失去一個小孩、我剛從墮胎的手術台上下來、我剛心痛地被掏空一切,我承受不住,我在此時,竟然被平常最信任的人用他的器官進入到我的器官,我無言以對,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只能逃避,就當...我做了一個夢,就當...我的感覺與生命在手術台上已經結束,這樣,我就不是一個剛被拋棄拿小孩就跟別人發生關係的隨便女孩。

        他是我的主管,如果我被強暴的,那我該怎麼面對我的同事、我的職場,我又該怎麼解釋這事情發生的所有前因後果、我為什麼會動手術?我為什麼會跟他一起在汽車旅館?只因為信任?還是我想藉著他爬上更高的職位?

        就算我離開職場,我是因為不屑這個職場?還是丟臉?我在感情被淘汰、然後後來又被我的職場淘汰?我記著的時候我被折磨著,當我想到我是受害者時我被啃蝕著,我想帥氣的說這只是一夜情,但我卻說不出口;我想瀟灑地告訴自己這只是一次失誤,但我卻無法這樣說服自己的心去接受。

        只要我不認為,我們就可以依然是主管跟同事,就算離開也能夠是被祝福的而不是被指指點點的,既然連陰道都沒感覺,心的感覺就關起來吧!

        我不是受害者,最少我的陰道沒感覺,如果要活下去,我就得要不是受害者。




         

2016年10月14日 星期五

『我們和我們熟人的那些事,我是性侵受害者嗎?』系列-C女孩酒店人生與黑道

C女孩那天告訴自己,我在酒店工作,這種事我遲早會碰到,被大家看做雞的我說自己被性侵?你信嗎?笑我?還是鄙視我?

        我是她的大班,她不在了,在她的小孩死了以後,她離開酒店,也死了。我今晚想說她的故事,一個很長的故事,我不知道適不適合在這樣的環境裡說,我也不知道多少人會聽我說,我很清楚別人怎麼看我們這個行業的,但這麼多年以後,我還是想要說,她是一個被性侵受害者!在她生前沒能得到的,我希望在她死後可以被同情。雖然現在大家都說夫妻都可以說強暴,但我很清楚,這社會在怎麼談平權,大家眼中的雞,還是沒有資格說被強暴。

       東方不出場,從她第一天來找工作時她就跟我這樣說,她看起來單純又滄桑,她有很多的堅持,多到讓我不知道她為何來這裡工作?如果不是後來因為她突然沒來,我去找她,我可能永遠不知道她曾經有一個孩子病得那麼重,然後孩子死了,她也死了。

        事情的發生,是在多年前的一個秋天,那天的酒店跟平常一樣,一樣的忙、一樣的繁華、一樣上台下台、一樣有小姐喝掛掛靶區,只是那天,東方出事了...

 那一晚圍事的一個外省派幫其中一個堂主來店裡喝酒,這種事,其實在酒店裡是常見的,江湖、酒店、條子,永遠是三條解不開的死結。

 每個大班如果有機會擠進這種桌,無不排上最堅強的陣容,用以跟這些大哥攀關係,以後在討酒帳、圍事上,也會對自己有好處。

當然,小姐也一樣,能當個大哥的女人,就像找到一座大靠山一樣讓人覺得有安全感,最少,以後可以少些被兄弟桌折磨的機率。

在那天以前這種桌我是排不進去的,這些,幾乎是老大班的天下。但因為那時的卓琳是我們店裡的第一名,所以,我被點進去了,而且這次,是唯一被點進去可以排小姐的大班,這讓我有受寵若驚。

 不過,當所有的驚喜平靜下來,卻讓我開心又害怕。開心的是,我在這家店的地位顯然已非別人所能取代,我是一個有名氣的大班了。害怕的是,點了我,不就等於就是要點東方陪酒嗎?

  我一直避免著讓東方坐兄弟桌,我很清楚,以東方的氣質,在生意桌絕對可以應付自如,但在兄弟桌卻不見得那麼討喜,甚至偶而還會可能因為無法瘋狂地喝跟玩而得罪人也委屈自己。

 當時我心裡在想,我該進那一桌嗎?不進去,會得罪大哥!進去了,那我保的住東方嗎?甚至於保得住我自己嗎?但對講機的摧喊聲已經不容我再多想了,我只能硬著頭皮進去了!也許,這位大哥不會點東方,如果大哥沒有主動點,那我就不送東方進去了。也許,大哥看到東方會不滿意,畢竟東方的穿著真的,太保守了。我只能暗暗的祈禱,一切不會往壞的地方走去。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擠上了職業式的笑容,推開了那扇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的包廂門。

「強哥好!我來了!」我對大哥旁邊一個店裡圍事的某一位大哥打招呼。

「這是龍哥!是我們全幫最年輕的堂主!」強哥起身很尊敬的介紹坐在中間,一位棒球帽緣壓的很低的年輕人。

「龍哥好!」我一邊說,一邊看了看這個龍哥,果真很年輕,大概三十左右吧!那麼年輕就當上堂主,大概是解決過別掛的大哥,剛從牢裡畢業吧!

「來!跟我們龍哥喝一杯。」強哥一邊說著,一邊拿起公杯就往我眼前的杯子斟上滿滿一杯的列酒。

  我心中暗暗叫苦,這樣的喝法,敬完整個包廂的客人,我大概也半醉了。但我還是拿起酒杯,敬了龍哥及在場的每一個人,兄弟那種不乾就是不給面子的樣子,我不是沒見識過。

「那龍哥您先坐一下,我安排小姐進來。」我說完,拿起對講機。

「叫寶兒、積架、晴天、玲瓏、葉童503包廂。」我喊了一大串名字,幾乎舞旗下的小姐,素質不錯的都叫進來了,獨獨缺了東風。我太清楚,這種喝法,東方鐵定撐不住,而且這種桌,東方還是不要進來比較好。

「東方勒!妳的第一名怎麼沒叫進來?是看不起我們嗎?」強哥不滿的說。看來這桌果然是為東方而來的,我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強哥,我哪敢啊!那是因為東方現在跑了五六桌,怕她這樣跑來跑去,會惹的你們不開心啊!」我還在試圖打消這些大哥的想法。

「還是叫她進來啊!還是妳認為我們花不起?」強哥的態度很強硬。

「拜託!強哥,我是那麼不識相的人嗎?那我現在馬上叫東方囉!」我眼看滿桌兄弟的不滿全寫在臉上了,馬上低頭賠不是。

 我沉重的再度拿起對講機:「東方,503包廂,客人點檯。」「那龍哥,您們慢慢玩喔!玩的開心一點,我們家東方馬上就來。」我說完,再度舉起滿滿的一杯酒,敬全部的客人,就打開包廂大門,離開了這個龍蛇混雜的包廂。

其實離開後,我並沒有馬上往另一間包廂前進,而是守在樓梯口,等著東方的到來。終於東方踏著微熏的步伐,緩慢的爬上樓梯。我看到東方,馬上把她拉到一邊。

「東方,這是一桌兄弟桌,裡面的客人可能不是很好應付,尤其是那個龍哥。所以我有告訴他們妳在跑檯,如果看見情況不對,能閃就閃吧!我也有叫少爺每半個小時進去一次,真的脫不了身,就使個眼神告訴少爺,他們會來通知我的。」我能做的,也只剩下這些了。

 東方點點頭,沒多說什麼,只是乖乖的打開包廂門,進入包廂。我也透過門上的小窗子,緊盯著裡面的狀況。

龍哥一見到東方,整個眼睛都亮了,不只是因為卓琳的美,而是卓琳那不同一般小姐的恬靜,輕輕柔柔的,像是能夠撫慰他那顆暴戾的心。小弟當然看的出大哥的心思,馬上安排東方坐到了大哥的身邊。

龍哥看起來似乎很君子,既沒有灌東方酒,也沒對東方毛手毛腳,這時我才安心的離開包廂門上的那片看的到裡面的小窗。

時間很正常的運轉,東方很正常的轉檯,一切看起來都像是我多慮了。我跑了幾桌,回到休息是坐在沙發上,我點著煙,對自己苦笑著,當初這條路是自己選的,這樣的東方也是自己一手打造的,鈔票是一把一把的進來,但卻得常常為了東風的出場問題擔心害怕,捧紅一個小姐不容易,而摧毀一個小姐在這個環境裡,比捏死一隻螞蟻還簡單。

很可笑吧!在外面的社會裡已經鄙棄了處女情節,但在這個酒池肉林的世界裡,雖然沒有一個是處女,但紅牌小姐在店裡的第一次,卻往往是小姐在酒店裡的最高峰,獻出後,將從此慢慢墜落,如果又是不小心被強行奪取,小姐更會如被遺棄的破鞋,再也無人聞問。

 多麼諷刺啊!在最不忠貞的環境裡,卻有著最需要忠貞的情感與肉體!

在混亂的思緒中,我的煙早已燒到盡頭,燙了我一下,我急忙甩掉手中的煙,思緒也漸漸走回來。時間差不多了!該去龍哥的包廂看看了吧!我心裡面想著。

 可正當我拿起桌上的對講機、煙盒、打火機,準備起身到龍哥的包廂時,我看見我的小姐踩著喝到快掛的混亂步伐回到休息是,但我沒看到東方。我急忙問她們,東方呢?他們說東方在那桌買單前就已經轉到別檯去了,我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一切總算平安無事過了,我終於可以喘一口氣,腦袋還在的感覺其實真不錯。

 就在我好不容易把這些姑奶奶催促他們上檯的時候,突然我的對講機響起。

「文倩、文倩。」是計檯小姐的聲音。「收到,有什麼事?」我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東方。

503包廂出事了,妳快過來一趟!」出事?什麼事那麼嚴重?要我過去?503不是剛買單了?還有什麼事?」我可不想再進去那個龍蛇混雜的地方。「他們說要等到東方才買單,現在東方一個人在包廂裡面,他們堅持要帶東方出場。」對講機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緊急。「好!我馬上過去!」東方一個人在裡面?客人堅持要帶出場?

我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會是怎樣的狀況?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快速的往包廂跑去,我不只擔心東方的安全,也擔心這個搖錢樹是不是會毀在一夕之間。

一開包廂,杯盤狼藉不說,所有桌面上的東西全掃在地下了,要不是包廂裡的桌子夠重,大概連桌子都翻了吧!

「文倩,妳來的正好,現在是怎樣?在這裡上班還不能帶出場,妳這個東方以為她是誰啊?龍哥看上是他媽他上輩子有燒好香,還拒絕?是不想在這店裡混了嗎?」強哥一臉忿怒,而坐在中間的龍哥只是不說話。也許是鴉舌帽遮住了他的雙眼,也許是他認為小弟可以為他處理一切。看不見龍哥的表情,讓我更不安。

「對不起,龍哥,我真的是不出場的,我也知道能讓您看上是我的榮幸,但,請您尊重我的原則。」東方代替我回答,冷靜的態度,讓我可以想像他們中間已經僵持多久了。

 但東方的這些話,顯然引起了龍哥眾兄弟的不滿,這時失控的狀況發生了。

 強哥拿出一把槍,就抵在東方的額頭上。這動作讓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我,也震驚不已。

「東方,我再給妳一次機會想清楚。妳是想吃槍頭還是要吃龜頭(台語發音)?」強哥看起來是非帶東方出場不可了,我站在一旁,連忙賠罪安撫。

「槍頭!」東方的聲音清晰的劃破我們之間的紛擾。

「難道妳不怕死嗎?」龍哥對於東方的氣魄,終於忍不住出聲了。「在貞操跟生命之間,我寧可選擇貞操。」東方不疾不徐的說。

「東方,妳不考慮一下嗎?這不是好玩的,也許妳這次真的連命都會沒有。」我把東方拉到一旁,勸著。「不要!」東方肯定的搖了搖頭。「文倩,妳答應我不出場的。」東風用一種我像在背叛她的表情對著我說。「可是,這種狀況」這種情況我想妥協了,因為那把槍,現在已經抵在東方的額頭上。

「你開槍吧!我不會出場的。」東方還是一貫的堅決。

 我、計檯小妹、少爺,全都在包廂裡為東方捏了一把好大的冷汗。

「砰!」強哥對包廂的天花板開了一槍。

「東方,妳以為我不敢開妳嗎?妳最好乖乖跟我們走!」強哥的態度越來越強硬。

天花板那一槍,讓在包廂裡全部的人都震驚不已。可笑的是這樣的驚嚇僅止於在這間包廂裡,因為在這紙醉金迷、漫天震耳欲聾音響聲中的世界裡,沒有人會在意這樣的聲響代表著任何意義或關係。

「強哥!我從來沒有認為你不敢開,你開吧!這是我的選擇。」東方閉上眼,一付準備赴死的樣子。東方完全不讓步的樣子,更激怒了強哥,拿起槍把,就往東方的臉揮過去。

 我們全都嚇壞了,那是多麼痛的事啊!東方忍受的了嗎?「哼!」東方忍住了,連叫都沒有叫出來,只是輕輕的哼了一聲。那麼輕的聲音,沒仔細聽還真聽不到。要不是有人有被砸過,大概不敢相信那會有多痛吧!

 「東方,我再問妳最後一次,妳到底出不出場?」強哥已經沒有耐心了。「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東方依然是一樣的答案,依然是一樣的表情。「我看妳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強哥拉開保險,槍頭再度抵住東方的額頭。

  東方沒說什麼,只是靜靜的閉上眼,彷彿這一生沒有什麼讓她有活下來的意義。現在包廂一片寧靜,只有槍抵住東方的頭上,不斷輕敲的聲音。

「把她架走!」喝醉的龍哥,終於說話了,可見他已懶的浪費這種談判的持間了!

「龍哥」我幾乎乞求的看著龍哥,一隻手抓著東方,期待著也許有點奇蹟,這兩個人中有一個人能改變決定。

小弟們一把拉起東方,強哥的槍依然對著東方,冰冷冷的槍對應著東方冰冷冷的表情,溫度就像掉到了南極。所有的人屏住呼吸,只有東方跟小弟們還在掙扎,現場氣氛就像強哥手上的那把槍,隨時都有可能擦槍走火!

「龍哥,對不起,可不可以放過東方」我試圖擠出那最後一點點的力氣,希望能為東方留下一條活路。

「走!」龍哥搖晃著起身,鴉舌帽依然壓的很低,面無表情的走過我。一陣冷風隨著龍哥的腳步經過,刺進了我的骨子裡。

 一陣兵慌馬亂過後,外人全離開了,只剩下我、少爺、計檯小姐,掿大的包廂一下子變的空蕩,要不是地上那一堆散亂的杯盤,跟天花板上的那一槍,沒有人會相信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寧靜!這種暴風雨後的寧靜!就像把人狠狠壓在水底,無法呼吸!

 「文倩!東方被壓出去了!現在要怎麼辦?」一個少爺的出聲,把我從好深好深的水底拉出水面。

 對了!東方!東方還等著她呢!寧靜!原來只是暴風雨前後的循環吐氣

 一個小時後,我站在五星級飯店的大廳來回跺步著,我不知道東方在哪一間房間,我只知道這是唯一離東方最近的地方,這也是我唯一可能可以找到東方的地方。因為半個小時前我接到龍哥小弟的電話,要我一個小時後到這家飯店來接東方。

一個小時?那是多久的時間啊!以東方的個性,一分鐘可能都會要了她的命!我把店裡的事交給寶兒,就衝到飯店,期待著也許能早一點,早一點見到東方。

 時間過了不知道多久?很久吧!因為我在這大廳不知道走幾百回了,腿走到麻木了,心也走到快要沒有心跳了。

 突然,一頂熟悉的鴨舌帽從一樓電梯口跳進了我的視線裡,那是龍哥跟他的小弟們!她認得!我馬上把腳步移往龍哥的方向。

 「文倩,那麼早就到啦!」龍哥依然半醉的狀態說。

 「龍哥,你們那麼多人,不會?」輪姦?我心裡一陣寒意。

 「文倩,那是我們龍哥要的诶!哪輪得到我們。不過妳們家東方脫下來身材還挺好的嗎!妳要不要看看啊?」強哥一臉猥瑣的搖晃著手中的相機。

還拍照?我恨不得能搶下強哥手中的相機,但,無奈的,我不能。這些人,我得罪不起。

「那我們東方呢?」我現在只想要馬上看到東方。

「那隻死魚啊!在樓上啊!文倩,妳有帶魚網來補嗎?」強哥這番話逗的強哥身邊的小弟全笑了!我真想一巴掌打在這些畜牲臉上。

「諾!鑰匙卡拿去!」龍哥搖搖晃晃的手上的把鑰匙卡丟給我。我接過鑰匙卡,頭也不回的奔進電梯,照卡上的房號走去。

門半掩著。「媽的!這些畜牲連門都沒有關,太過份了。」我咒罵著。

推開門,這是一間要價不便宜的一房一廳的大套房。穿過客廳,開了房間的門,走近凌亂不堪的那張大床。

 東方全身赤裸的躺在床上,雙手手腕上有強行捏過的瘀青,臉上有被打過的巴掌印,嘴角還帶有一點血,額頭上有一個像槍口的圓型印記。

蒼白的床單,印著卓琳蒼白的臉跟身體,白白灰灰的,就像我當下的心情。東方面無表情,一雙眼睛直直的瞪著天花板,整個人一動也不動,就像一個破碎的布娃娃,或者是像一具靈魂完全被抽離的-屍體。

 我拿起床上的棉被,裹住了東方,冷冰冰的、一動也不動的東方。

 「東方,蓋好棉被,外面、很冷!」我穿過棉被握緊東方的手。

 東方的手一被我握住,失落的靈魂頓時像被從遙遠的外太空拉進來一樣,空洞的眼神硬生生的從天花板移到我的臉上。

 「東方,還好嗎?」還好嗎?我問的自己都覺得虛偽!

 「文倩」東方的聲音輕飄飄的、從那帶有點血絲的嘴唇間流出來。

 「東方,對不起,我沒有好好的保護妳」對不起,我也沒遵守我答應你絕對不出場的約定。

  「沒關係,這一切都是命,這就是我們做小姐的命,我知道,我遲早會碰到的」東方幽幽的說著。

  我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是啊!被強迫出場這種事在酒店也算是家常便飯了,幾乎所有上的了檯面紅牌小姐,都曾經走過這心酸痛苦的一段,當初,我自己不也是就怎麼經歷過?

 突然,東方的身體輕輕的挪了一下,像要做些什麼,卻無力的放棄了。

 「東方,妳想幹什麼?」察覺到東方的移動,我慌忙問到。

 「文倩,我想洗澡可是,我沒力!」東方對文倩擠出了一抹苦笑。

 「沒關係!我幫妳!」文倩到浴室拿了一條大浴巾緊緊的裹住東方,扶著東方到浴室,開了水。

  我看著東方不斷的沖洗著自己的身體,像在洗去什麼不堪的回憶。水不斷流著,流過東方的長髮、流過東方雙手的瘀青、流過東方後背的紅腫、流過東方嘴角的血絲、流過東方額頭上的槍口痕

  我不敢想像,東方從離開包廂到現在中間究竟發生了多少事!我點起一根煙,好平撫心中那悸動的情緒!

「 東方,可以告訴我,妳剛剛到底發生什麼事嗎?」我忍不住開口問。

 「他們幾個強脫我的衣服,兩個人抓著我的手,一個人拿槍抵著我的頭,至於龍哥,他強暴了我。」東方淡淡的說,就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

 「他們幾個人就這樣在旁邊看著妳被龍哥強暴?」太不可思議了,這是對一個女人是多大的傷害啊!就算是酒店小姐也是人吧!竟然在眾目睽睽下強暴了她?!

 東方沒回答,只是更用力的搓洗著自己的身體。東方的身體現在除了之前的傷痕,還多了被她自己用力洗滌後的搓痕,看的讓人更加心疼不已。

  我轉過身去,再度點起一根煙,這樣令我心疼的東方,我再也無法看下去了。龍哥那群畜牲,真他媽的該下十八層地獄!

  我一根煙一根煙的抽,背後的沖水聲沒有停過,看著自己噴出來裊裊的煙,再加上熱水沖出的熱氣,眼前的鏡子越來越糢糊,我看不到自己也弄丟了東方

 「文倩,怎麼辦?」東方的聲音突然從我背後響起,不知道是不是煙霧嗆到了東方,聲音聽起來竟有點哽咽,我急忙轉過身去。

 「東,怎麼啦?」我擔心的走近了東方,只見東方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水還是嘩啦啦的不斷的打在東方的身上。

「我洗不乾淨」東方滿是絕望的眼神,更刺痛了我的心。

 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衝到東方身邊,緊緊的抱住東方。

 水還是不斷的沖,沖濕了東方,也沖痛了我。我再也顧不得全身的濕,只是更緊緊、緊緊的抱住她懷中那滿是絕望、又假裝堅強的東方。我在此時才發現到,原來這陣子,我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把東方當作自己的女兒一樣了。

 「東方,沒關係,沒關係,會過去的。慢慢洗,我們洗的過去的」我不斷的安慰著東方。只是這一切真的會過去嗎?我自己也沒有把握

東方從沒說過她是受害者,她說沒人相信酒底的小姐會不做外場,更不會有人相信酒店小姐的說詞,別人只會說,活該誰要她是酒店小姐呢?與其這樣自取其辱,不如就安安靜靜地接受一切吧!但我真的很想說,我的東方,她真的沒做外場,她真的是一個受害者,就算我們是一隻雞,也有權利選擇我們不要這樣被強暴吧!

要幾年後,東方,才會被接受她是一個受害者呢?雖然東方死了,悲劇的死了,但這段侮辱,在她死前,一定讓他很痛很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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