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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29日 星期六

每個受傷的靈魂,都一樣痛

          今天,新聞出來,到每一次的重播、到名嘴上了談話性節目,我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的,至今,我的雞皮疙瘩還是不斷的冒起。我害怕,害怕那些一直沒被救贖的靈魂,在今天的新聞開始,一起跟這世界爆炸。

          一整天,我緊盯著我的手機,深怕錯過任何一個訊息、錯過一個求救,果然,我的個案、關注我版面、駐留在官網的受害者,跟著我的心情,一波又一波,無力、深沈的撞擊,塞滿了我的心、我的所有可接收的管道。

         嘿!親愛的你們,為我在堅強一次好嗎?別放開我的手!別輕易鬆開!拜託你們緊緊抓牢,我不會像名嘴一樣追逐著新聞熱度改變方向、腳步跟溫度,我不用做其他議題的準備,我的心,都在你們身上,你們每個人的離開,都足以讓我沈淪許久。或許你們覺得沒人在乎、所有的人都會忘記,但我,一直在乎,非常在乎,別丟下我,拜託!

        一個女作家的離開震撼了社會,但我每一天都在被震撼中,不管是受害者的求助或者是加害者的評估,每個案件,都一樣痛。

         「是不是我死了,那個傷害我的人也會有人幫我譴責他,為他定罪,讓他付出他該付出的代價?」

         「她勇敢的離開了,我這樣的活著,我是不是很可恥?」

         「我憑什麼呼吸?我為什麼要呼吸?我真的不知羞恥!」

         「是不是我死了,就能夠讓大家知道我有多痛苦了?」

         「放我走!」

         一整天,我聽著這些女孩訴說著那些跟我說過的故事、痛苦、掙扎...我們一遍又一遍的重來,我們在一條繩子上拉扯,我們在活與死之間選擇,受傷的靈魂,沒有落腳的地方,沒有可以撐起他們的希望。

         活著,只因為不能死。

         我看過被性侵的到現在都無法走出來的女孩,我看過被性侵卻被貼上說謊標籤被欺凌被狠打的女孩,我看過被誘騙而上床的未成年女孩,我看過被用強迫手段得逞不敢說現在還抱著秘密的女孩。(請參照本部落格:你我身邊的李老師、我是受害者嗎?在我13歲的時候、有聽過受害者的聲音嗎、王主任的66個受害者、一個被放棄的人生、孩子,我要你比我更安全、受害者的模樣、及『我是受害者嗎』系列)

         記錄過太多受害者的故事,有時讓人好怕面對我,總覺得我好灰暗,甚至於有很多國小的校長不希望我到他們學校演講,因為我的出現會讓家長以為學校有發生類似的案件,會讓家長害怕、讓學校名譽不好。

         是的,我們就是這樣的遮掩,明明有發生卻還是要掩蓋,希望受害著的影像不會出現在我們的四周圍,撇開我們跟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然後看著案件,一直一直地發生,我們再把人丟到另外一個「不乾淨」的那個世界。

         而我接觸到大多個案,是在雙親都在為溫飽而努力無法面面俱到的照顧孩子只能花錢委由他人、更多還是非常弱勢且家庭功能失調孩子,他們不會寫出觸及人心的文字、不會說出清楚貼切的傷痛、沒有人聽他們說、他們也沒有管道可以說。而當案件爆發時,他們「被合理化」他們「應該被性侵」的理由,爸媽不夠用心、家庭觀念不好所以不知檢點、被朋友帶壞、不愛回家,才會惹上這些大麻煩。

         我看到非常多被性侵的孩子,在校評、法院時被舉證有長期說謊、家裡沒有給予好的道德觀念、舉止放蕩、交友混論的殘酷指控,只為了緩和「熟識性侵者」的暴行。

         記得在監內作性侵害加害者評估時,有人的案件是強暴未成年少女,不過他犯行後有給少女100元,所以有人提出是否孩子太窮想要賺零用錢。有人的案件是對於輕度或中度智障的孩子,也有人提出,是不是這些輕度或中度智障的孩子因為無法判斷而主動同意。(這些我在判決書中也看過法官這樣引用作為量行減刑的原因)

        我看到我們用我們的學識、用我們沒有缺陷的人生、我們手上的權力,集體凌虐、再次的傷害受害者,把受害者的所有一切都一起檢討了!包含受害者的家庭、受害者成長及交友的環境、受害者的學識,都檢討了!卻沒人想起來,「檢討受害者的同時就是在認同加害者的行為」這句話。

        受害者的痛有多痛,受害者的傷有多難遺忘?一句話,如果人生能夠選擇,他們會奮不顧身的往死亡那邊奔去不會猶豫。

        對於受害者,能活著,就是一件很厲害的事了!這是我們一路走來,最深的體會!

        不要指責受害者不夠勇敢的反抗、不夠勇敢地遺忘、不夠勇敢地走出去、不夠勇敢的控訴、不夠勇敢的重生,連我這個在陪伴,幫他們的經歷寫下故事的人,我都不夠勇敢地寫出「肛交」、「口交」這些文字在他們的故事中,我看過他們因為被強迫肛交從陰部裂開到肛門縫合的傷口,我看過他們因為被強迫口交而不敢張口、覺得自己每個吐出的字都是髒的、每口由嘴巴吞下去的食物都不夠資格吞嚥!在法律中,我們甚至見過因為加害者陰莖硬不起來無法進入受害者身體、要求被害人口交而判的比將陽具放入陰道中輕,但現實呢?他們之後所承受的,可能比被侵入陰道更難癒合。

         試想,加害者抓著你的後腦勺的頭髮往後扯,你低跪著在加害者的兩腿間,眼睛抬頭視線所及的是加害者的陰毛及那因為要做壞事而充血的陰莖,鼻子充斥的是令人作嘔加害者興奮體液,一下一下的穿梭在你的嘴中,粗暴地刺痛到你忍不住乾嘔,因嚇到恐懼未知對方更大的傷害而努力的想辦法把嘴巴撐開,每次撞擊,眼淚跟口中的酸水讓你的眼睛一片模糊!

         而事後,加害者不只判輕了,還有律師質問,為什麼當下你不合起嘴巴咬下男性最脆弱的陰莖就可以讓加害者痛到無法繼續,而是配合的張開嘴幫他口交?是不是這是仙人跳?是不是你也是合意地只是想敲筆錢或者本來同意只是事後後悔?不敢讓男朋友知道所以誣告?尤其是現在熟人性侵高達70%以上的現在?

        這些被鞭了一遍一遍地、傷口已血肉模糊的受害者,該怎麼勇敢?又該怎麼走出來?

        因為一起感受的傷太重,看過他們走過的路太崎嶇,往前的每一步都像赤腳走過荊棘,往後的每一躺都是摔在刀山火海上。每一個性侵案的發生,就有一個人的人生從此無法回到原本的樣子,永遠無法回到沒有受傷前的模樣,不管是5歲、7歲、11歲、13歲、19歲、25歲、37歲45歲...等,他們的未來都在事情發生的那一刻毀了,包含他們的家人,也許逃避、也不諒解、也許不敢面對,拋開了他們的手、遠離了他們的世界,還要受到認識的人的指指點點。他們的人生、家庭、人際,全在一瞬間全被摧毀的連痕跡都看不見。

         就因為跟這些受害者工作的夠久,才能夠真正知道很多的傷,不是用外表「受傷程度」去評量的,也不是用時間可以去填平回覆的。這或許也是法律人討厭我、討厭白玫瑰的原因,覺得我們總是把性侵案件渲染得太嚴重、要求的判刑太不符合比例,但就像我五年前去美國拜訪一個美國政府體系下的「性侵受害者預防與協助」基金會執行長說的:「在我們國家性侵案件會判得比較重的原因是因為他偷走的是一個人的靈魂,尤其是一個心智未成熟的孩子。今天你可以偷走我的電腦、我的皮包、我的手機,這些我都可以再買,但靈魂被偷走了,卻再也找不回來。」她的辦公室的門口,正好掛著一幅白玫瑰的畫。

         常常跟法律人在理智討論時,我們總會討論到,如果沒有外傷的性侵案判那麼重,那對於把人性侵且將陰部搗爛的人該怎麼判?如果今天已經把將人性侵且塞進乒乓球的人盼到性侵案件中目前的最高刑期,那未來有更殘忍的性侵手段出現時,又該怎麼辦?

         前一陣子我就遇到一個非常好的法官教導我,讓我思考這個問題,如果用糖果零用錢拐騙小孩判得比較輕,是不是那些加害者就會用糖果零用錢誘騙,而不會用殘暴的手段去強迫強制小孩,就會在用糖果零用錢誘騙不到時,放棄,換下一位。就像法界最愛談的,當「綁票」為唯一死刑時,很多綁票的人反正橫豎都是死,就乾脆殺了肉票還比較不會有麻煩,現在沒有唯一死刑後,綁票撕票的人是不是比較少了?

         這些我都懂,我也去爬過許多這樣的文章,但當不是生命而是靈魂時呢?有多少受害者希望當初自己是死亡而不是這樣「像死人般活者」、「比死人更不堪的活者」、「死亡最少是解脫」、「死掉最少我是真正的受害者」,這兩者好像不在同一個標準上了。性侵加害者往往會妥協於加害者的暴行的是,家人的安危、家人的名譽,而不是自己。他們害怕的只是被「凌虐致死」而不是「怕死」,這是兩件迥然不同的事。

         我總想說,每個性侵案件的痛都是一樣的,那都是在受害者的靈魂劃上一刀又一刀,外傷、手段,都只是現在眼前看見的,刑法刑期依「外傷回復」所需時間或不可回復在刑期上加重,如果又遇到更殘忍的,那就是在再判更重,我們永遠不該因為為了要預留一個空間給一個一定會出現的「更殘忍」,而在判刑時自動下修之前每次發生已判決刑期可做的比較級。加害者不會因為任何那些欲留下來的空間就克制自己侵犯的行為,他們在刑法上的意義,是對自己罪行的負責!這些罪名刑期對於受害者只是:「喔!真的相信我是受害者了。」對於復原,連開始都沒有。

         如果單純只看性侵害對於受害者靈魂及人生中的傷害,不管有沒有外傷,其實都是一樣的,他們所失去的,已經沒有人可以彌補,就算將加害者關一萬年!

        多想理盲、又誠實的說,如果把受害者弄傷了,就多個傷害、重傷害吧!把身體的傷害跟靈魂的傷害徹底的讓加害者面對。

         多少受害者後來的生活過的黑暗又墮落、多少受害者就算進入婚姻也無法幸福、多少受害者是咬著牙呼吸強迫自己活下去、多少受害者後來將自己丟入危險的灰燼中期待有一天「被自殺」就可以脫離這痛苦的人生。

         每個受害者的傷都一樣重,無法比較,因為他們同時失去的都是是世界跟靈魂,也許在很多的犯行上,是可以秤斤秤兩的比較,但對於性侵受害者,無法!因為我們取不出靈魂來檢視比較、我們更取不回靈魂還給受害者。

         就像第一次凱道上的白玫瑰運動,有一群受害者站在舞台左側,用口語跟我說「我是受害者,這是我第一次為自己的傷害,站在光亮處」一樣。天空在他們的頭上是一樣的黑、怨恨轉為自責的啃食在他們的心中一樣的持續。

         靈魂的重量也許只有3公克,但那3公克就是全部,每個靈魂的傷,都是佔滿了3公克,也是3公克所無法承受的。你們的傷在我心裡永遠獨一無二、永遠無法比較,都是最傷最傷最傷的那一個等級,不論你們有沒有被知道、有沒有說出來、是什麼樣的身份地位、是為什麼會發生性侵案件、是不是鎂光燈的聚集焦點,是不是曾經有媒體幫你們出來撻伐,在我心中都一樣。

          如果可以,我想將我身上的每一滴血,滴在你們的靈魂裡,讓你們知道,我跟你們一樣永遠不會遺忘,不管世界是否遺忘了你們,不管是不是有更大的案件取代了你們,我、白玫瑰,都緊緊的繫在心上,跟你們一起呼吸的沉痛、一起心痛著心痛。

          而我,只想,輕輕、輕輕的、擁抱著你們,就算那些法律人罵我,對於性侵案件無限上綱、一直要求重判,我還是想,站在你們身邊,不說話的,輕輕的、輕輕的,擁抱著你們。

       
       

        

2017年4月27日 星期四

因為太愛了,所以離婚了

        「謝謝妳!」蘇菲一坐下來,就微笑地對我說。「不客氣,辛苦妳了!」我把咖啡杯悠悠的一放,也回了蘇菲一個微笑。「終於結束了。」蘇菲撇頭望向那一地的落地窗,我握住了蘇菲的手。「我真的,好捨不得....」蘇菲哭了,我知道...


        跟蘇菲認識,是在臉書上,就像我跟很多人認識一樣。剛開始的私訊,只是聊聊時事、聊聊白玫瑰、聊聊我的言論,也聊聊蘇菲的看法、蘇菲的家庭、蘇菲的孩子,一切非常平常。蘇菲偶而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敲我,有時我在忙只能聊上個幾句,蘇菲會留下訊息給我,有時我們可以多聊一些,然後互道晚安。

         「如果妳朋友跟妳說,說她的老公背叛,妳會教她怎麼做?」某天,蘇菲突然問了我這樣的問題。

         「我會叫她好好分手,不會分手的話,我的部落格有一篇文章『好好分手』(((順便打廣告的概念XD」「噗!應該會被揍吧!」我回訊息給蘇菲。

          「真的,妳會被揍很慘,超白癡的,哈哈(╯‵□′)╯︵┻━┻」「不過認真的啦!妳會教她怎麼做?」蘇菲回我。

          「妳說的朋友是妳吧( ̄▽ ̄)!」我回了蘇菲一個很欠揍的圖。

          蘇菲那端沈默了許久,之後蘇菲的訊息才回過來。「妳怎麼知道?」

         「超明顯的好嗎?妳聊妳小孩超多、聊工作也超多、可是聊妳老公超少,而且,妳特別注意我在寫兩性議題的時候。」我一串字的打給蘇菲。

        「我以為我表現得很好,因為,沒人懷疑過我。」蘇菲的回話,讓我彷彿看到她在螢幕前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蘇菲跟她老公的故事一天一天的開始訴說。

        蘇菲跟她老公從交往、結婚、到現在已經快16年,蘇菲的青春都在這段感情裡了。他們走過初入社會的低薪資、一起窮到合吃一包統一肉燥麵、一起為了吹冷氣晚上跑到大賣場待到關門,一直到蘇菲的老工坐上中階主管的位置,生活才慢慢穩定,有了一個有冷氣的家。蘇菲剛懷孕時,蘇菲的老公怕蘇菲壓力太大,拜託蘇菲離職在家好好休養;蘇菲孩子出生後,蘇菲的老公怕蘇菲太累,半夜起來泡奶的幾乎都是蘇菲的老公。蘇菲覺得當初吃得苦好值得,隨著孩子越來越大,她們還說過要去環遊世界,把這人生過到最圓滿。

        誰知,在一年多前,蘇菲在整理老公回國行李時,發現了一條女用的小絲巾夾在老公的衣服堆裡,又再一次,蘇菲又在老公回國的行李中找到女性貼身衣物。蘇菲問老公是不是在出差的時候有帶女人一同前往?蘇菲的老公原本否認說只是同事,後來當蘇菲把所有找到的證據都攤出來時,蘇菲的老公承認了,也請蘇菲原諒他,他說他不能沒有蘇菲,外面的都只是逢場作戲。

        「我沒辦法接受這種講法,我沒辦法把那些女孩當作雞,然後覺得我老公只是去買個春沒什麼!我不能夠接受別人玩弄我的感情,不可能因為是我老公就可以,所以我當天就跟我老公提離婚。」蘇菲說。我非常認同蘇菲。

         蘇菲回娘家好幾天,在老公的一天數十封的道歉訊息及孩子每天打來的想念電話後,蘇菲終究捨不下,決定回家原諒老公,繼續這段婚姻。而蘇菲的老公也在她回家以後,打電話開擴音給那個女孩說分手,說他要愛的只有蘇菲,他要回歸家庭。蘇菲從電話裡,聽到那女孩的苦苦挽回、聽到那女孩問她老公給的那些承諾呢、聽到那女孩稚嫩又泣不成聲的聲音、聽到那女孩說她願意當個沒有聲音的小三不會影響到蘇菲老公跟蘇菲的婚姻的。

         「我當下覺得我是王八蛋!我竟然同意開擴音,聽著一個女孩沒有尊嚴的在乞求一個不愛她的男人的回頭。而我老公更是混蛋加三級,他竟然完全忘了他對那女孩的承諾、讓我聽他去狠心地回絕那女孩拜託、讓那女孩的痛苦赤裸裸地在我眼前,只因為老公要延續我們的婚姻!」蘇菲又愧疚又生氣的說。

        蘇菲告訴她老公說她需要一些時間平復,需要時間才有辦法再去信任她老公,需要很多力去去撫平心理的傷口。

        蘇菲以為一切可以回到從前,因為蘇菲的老公比以前更努力,出差的時候也會開視訊給蘇菲看,以確保旅途、房間沒有過從甚密的女人。但蘇菲心裡就是會冒出許多疑問,是不是有個女人就躲在鏡頭外?是不是老公每晚的應酬其實是抱著另外一個女人?是不是老公還在逢場作戲四處給承諾只是不在是同樣一個女人?每次老公視訊說要早點睡時,蘇菲也會懷疑老公是不是只是在找藉口讓蘇菲不要再找他?老公說要晚點睡要蘇菲不用等他時,蘇菲也會懷疑她老公是不是在等外面女人的到來?

        當然蘇菲也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夠好?是不是神經太大條?是不是不夠關心老公?是不是把注意力全都在孩子身上?是不是自己也該負一些責任?是不是不夠愛老公?

        蘇菲開始會在老公出差應酬時打電話關心老公,要老公少喝點、早點回家別累壞了。蘇菲偶而也會在中午幫老公送便當順便陪老公吃中飯。蘇菲也會關心老公的行蹤,開始在通訊軟體上面問老公在哪?更會傳一下「如何讓婚姻關係」更好的文章給老公看,也會常常在假日安排家庭活動。

        而蘇菲他們夫妻倆的努力,都會常常因為一句話、或一個語氣的不對,而爆發爭執。

        蘇菲的老公覺得他怎麼做都不對,蘇菲都不會滿意,還刻意傳一些文章提醒著他曾經的不忠,在假日擠滿家庭活動中,總會聽到那些親人三不五時的聊到誰出軌,就好像蘇菲故意要讓全世界知道他的事。

        蘇菲覺得既然不離婚就要更珍惜這段婚姻,所以她才會更努力關心老公,安排屬於更多夫妻間該有的時間與聊天。但蘇菲的老公似乎覺得她是在查勤,是在找麻煩。蘇菲覺得她做越多愛老公的事,老公越是排斥。

         他們的對彼此的態度越來越小心,很多話也不像從前那樣自然而然沒有後顧之憂地說,他們雖然睡在同一張床卻無法再擁抱、他們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卻沒有話聊、他們共同帶孩子出門卻好像各走各的。

         蘇菲以為時間是一位良藥,會讓所有不愉快的傷口自動癒合。但到現在,她發現時間不只無法癒合任何傷口,更讓他們彼此的狀況越來越糟,蘇菲覺得自己的委屈一直在堆積,每次不愉快,蘇菲就會一步一步進逼,口無遮攔的把老公過去的背叛、自己的委屈忍全拿出來說,蘇菲的老公說什麼話都不對,蘇菲都可以帶刀帶劍的把老公逼到牆角,好幾次蘇菲的老公都情緒失控自己跑去撞牆。第一次,蘇菲嚇到,拉住她老公,然後兩個人抱著痛哭。

         後來因為某一次蘇菲跟她老公再度爆發衝突,老公摔了杯子,蘇菲先是因為杯子的碎片彈到她身上嚇到沒說話,但隨後蘇菲加強所有力量的用銳利的口刀刺到她老公倒地後摔門離家跑來找我避難,我跟蘇菲從臉書上的好友變成現實上的朋友。

         「妳根本沒有原諒妳老公。」這是蘇菲第一次來找我跟蘇菲說的話。

         「我有!不然我就不會繼續這段婚姻了!我只是需要時間!」蘇菲回我。

         「不!真的原諒就會放下,不會一直提起。」我說。

         「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我受那麼大的傷害,怎麼可能說放下就放下?難道我不能宣洩嗎?」蘇菲氣憤的說。

          「蘇菲,面對現實,妳根本無法原諒他,妳根本走不回最初。原諒不是再繼續折磨、不是一直提醒對方、不是還是不停的懷疑,這樣不是在修復感情,是在破壞你們的感情。」我對蘇菲說。

          「我也想停止,可是我心裡面就是有很多很多的氣,我每次看他好像沒事一樣,我心裡的火就會升起來!為什麼我還在為過去痛苦,而他可以不用受到任何的懲罰?他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他怎麼還敢抱我?怎麼還可以像以前一樣開開心心地吃飯?尤其,為什麼他可以笑?而我卻笑不出來?」蘇菲說。

          「蘇菲,那妳希望怎麼樣?他每天都慚愧地站在妳面前?連抬頭看你都不敢?每天都怯弱的窩在桌邊吃飯?上了床不敢擁抱你或者乾脆去睡客房?不敢笑每天都掛著兩排眼淚?還是每天開始自虐讓妳看到他比你更痛苦?」我問蘇菲。

           蘇菲每次說到這裡,就會接著跟我道別。我知道他心中也沒有答案。

           蘇菲的老公開始不再凡事都妥協了,每次爭吵不只會砸東西、痛苦地撞牆搥牆,蘇菲也學會用最冷淡的語氣最尖銳的詞句激怒她老公。隨著他們的衝突越來越頻繁、蘇菲跟蘇菲的老公快砸爛家裡的所有東西,我跟蘇菲見面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我第一次看他撞牆,我真的嚇到,我那麼愛他,我怎麼會好像把他逼瘋了,我愛他愛到可以原諒他的背叛,我為什麼會讓他這麼痛苦?我抱著他的時候,我心裡不斷地責怪我自己、也不斷地問我自己,我到底怎麼了?」蘇菲痛苦的臉部扭曲的說。「可是你知道嗎?漸漸的,當每次我看到他那麼痛苦時,我竟然覺得越來越平靜,我覺得他終於了解我的痛苦了!他終於可以體會到當我知道他的背叛時,那每天每夜每晚都想去死的痛苦了!」

          「蘇菲,妳愛他還多少我不知道,但妳現在恨他已經比愛他多了!」我看著蘇菲臉上浮上的苦笑,我跟蘇菲說。「蘇菲,你們離婚吧!別把你們都困在裡面了!」

          「不!他當初說要給我時間平撫的、他當初說他會去彌補我的,他說我們還要再繼續,我還在努力!我還在維持我們之間的感情。」蘇菲對我說。

          「蘇菲,你們不是在維持你們的感情,你們是在撕裂彼此的尊嚴,你們已經兩敗俱傷了。是,他說過要給你時間平撫、要讓你發洩,可是蘇菲,妳的方式是希望讓對方承受跟妳一樣的痛苦,有一天,妳就算都得到了妳要的了,他終於跟你一樣痛苦了、甚至於比你更痛苦、為他的出軌付出更大的代價,但你們的感情,也已經傷痕累累了。」我勸著蘇菲。

          「不!他不知道我有多麼愛他,所以他根本不了解我有多痛苦,就算他不能比我痛苦,他也該跟我一樣痛苦。」蘇菲不甘的說。

          「要讓他了解妳的痛苦有很多方式,妳可以好好地告訴她妳有多愛他,多承受不了他的背叛,妳有多痛苦。然後好好地道再見,讓他懷抱著愧疚過一輩子。可是妳現在所做的全都是讓他也反過來怨你的事!你在消除他的愧疚,因為妳給他的,雖然不是背叛,但折磨也夠多了。不然妳就完全放下他的背叛,不然就放了他吧!」我跟蘇菲說。

          「還是不行,為了孩子,我不能離婚,我要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我不能讓他在破碎的家庭長大,我不能讓他有不快樂的陰影,我得維持我們的婚姻。」蘇菲說。

           「蘇菲,在妳第一時間知道妳老公外遇時,妳就要離婚了,那時沒小孩嗎?為什麼那時候妳可以離婚?再來,孩子已經那麼大了,妳以為妳跟妳老公現在的狀況,孩子會沒感覺嗎?孩子不會發現你們最近都在吵架嗎?妳以為給孩子一個有爸爸有媽媽的家就是完美嗎?一個每天都在爭吵的爸媽、一個發現家裡的東西都快被砸光的家、所留下的憤怒氛圍,孩子沒感覺嗎?孩子在這樣的環境長大,他會更害怕!」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好的兩性專家,因為我正在勸一對父母離婚、一個家庭分手。

           蘇菲又再次告別,然後蘇菲不見了。

           一直到某一天清晨,蘇菲打電話來說有急事要見我。

         「前一陣子,我老公應酬時喝醉,在路上跟人互毆,被送到醫院。」我一坐下來蘇菲就對我說。「我看著他在病床上的樣子,我發現我好久沒有好好的看過他閉上眼睛的樣子,他眉頭深鎖、他的白髮變多了、他瘦了、憔悴了!我看著他,我發現我還是好愛他,真的不想失去他,我並不想看到他不快樂,我並不想折磨他,現在的他已經被我折磨得不像他了,那麼溫和的他是不可能會在街上跟人家挑釁的,以前喝醉也沒有過,我知道是因為最近我們的關係。」

          「孩子來時,沒有靠近我們任何一個人,只在旁邊站著,眼裡滿滿的都是恐懼,他竟然不知道該往誰靠近。」蘇菲鼻頭紅了。

          「然後呢?」聽到蘇菲說到這裡,我知道蘇菲心裡一定有一個很深的感觸。

          「當他睜開眼睛叫我老婆、把手往我這裡伸時,我的眼淚一直掉,但我的手竟然猶豫了好久才遞出去。我不是討厭他,不是恨他,而是害怕,等他好了以後,我能不能完全忘掉以前他的背叛,忘掉以前我的痛苦,然後不再傷害他的繼續我們這段婚姻,我沒有把握。」蘇菲眼淚已經溢了出來,我知道她心裡的掙扎已經蓋過了所有的恨。

          「我想了想,我決定跟孩子先談,談如果爸媽分開、但還是一樣愛你、一樣會像過去一樣全家快樂的出去玩、一樣回到過去兩個快樂並且互相尊敬的爸媽,只是我跟你爸爸變成不再是夫妻的家人,他可以接受嗎?」蘇菲繼續說。

           「孩子怎麼說?」每次遇到這種事,孩子的心情總是我最心痛的。

           「他說,只要爸媽快樂,不要再吵架,就算分開,他還是有爸爸有媽媽,只是不住在一起,但他又有了快樂的爸爸媽媽。」蘇菲說到這裡,所有的心疼都寫在臉上。

           「所以妳決定離婚了?」我問蘇菲。雖然我曾勸過蘇菲離婚別再互相折磨,但總是還是希望事情會有一些些轉機,能有更完美的結果。

           「是的,那天我把孩子請家人幫我照顧,也告訴孩子我們當晚要談的事。我煮了一頓晚餐,跟我老公兩個人一起吃。我說了我的抱歉、說了我對於對他的折磨傷害其實都是心裡的過不去、說了因為沒有把握我可以到此停止不在傷害彼此,所以我決定彼此先分開。」蘇菲擦乾眼類,把最後的決定告訴我。「他也對我說了他的抱歉,他知道他的背叛對我的傷害、他也理解我的那些反應。後來他那些自虐、脫序的行為,不是要傷害我,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他也承受不住了!但,他真的還是不想離婚。」

           「在吃那頓飯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們已經好久沒有好好說說話了。我看著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著頭坐在餐桌的那頭,我好捨不得,我想走過去擁抱他,我想告訴他我好愛他,我也不想離婚。」蘇菲望著我給我一個酸楚的笑容。「可是我對我自己沒有把握,我不確定我能想以前這樣對他。」

         「我了解。」這次換我無語。多沈重的一個道別,兩個人如此相愛,卻只能分開。

        「我以為『愛他』是讓我可以原諒他背叛最好的武器。可是沒想到,卻因為太愛他,我反而忘不掉,他曾經愛上別人,對我的背叛。如果我不那麼愛他,也許,我們可以繼續走下去,這段婚姻,也許就不用結束了。」蘇菲幽幽的說。

         第一次,蘇菲沒有在「離婚」這個話題裡跟我道再見。那個下午,蘇菲在我旁邊待了好久好久,但一句話都沒有再說,連離開的時候,都只有遞張紙條的留下「再見」兩個字。

        蘇菲的決定在兩個家族投下強大的震撼彈,排山倒海來的不諒解。蘇菲的父母覺得蘇菲的老公一直都很好,只是不小心犯了男人都會犯的錯,為什麼蘇菲還不能原諒?蘇菲的公婆也不能夠諒解,他們說男人走錯路是一時的,回家了都改了,為了孩子,難道不能讓婚姻繼續嗎?

        蘇菲什麼都沒有說,那一段心路歷程,蘇菲對蘇菲老公好深的愛,全都鎖在蘇菲的唇齒間,就像蘇菲沒有再對老公說出任何傷害的話、那段背叛。時間彷彿回到事情還沒發生前,蘇菲跟她老公沒再吵架,蘇菲一樣打理家裡、接送小孩,家裡迎回了好久不見的笑聲,也一再沒有蘇菲刻意安排的節目及蘇菲老公的那些視訊。不同的只是,離婚的手續在進行著,蘇菲的私人物品每天慢慢的離開這個家到100公尺外蘇菲的新家。

        蘇菲終於離婚了,要遷出戶籍的前一天,蘇菲把家裡全打掃乾淨,列了一張長長的紙寫下任何方便蘇菲老公會找的東西位置的清單,也順便把便條紙貼在那些物品的位置、家裏工具的使用方法、及該注意的地方。然後在晚上,蘇菲偷偷哭了一晚。


        蘇菲終於離婚了,紅腫的眼睛、捨不下的臉,繼續撇著頭,望向那一地的落地窗。眼淚,從她的臉上,慢慢的、無聲的、落下來....






         

2017年4月26日 星期三

被騙,是自己騙自己

        書書來找我時滿臉愁容,她說:「我是無辜的第三者,我莫名其妙的被說成是介入我男朋友跟他前女友感情的第三者。」書書委屈的跟我說。「我相信妳知道。」我說。「不!我不知道!我以為他都已經處理好了我們才在一起的!」書書不甘心的回我。「天下沒有百分之百的騙子,但有百分之百自我欺騙的人。」我殘酷的下了結論。



        書書跟她的男朋友是辦公室戀情,他們從同事一起出去玩到單獨出遊,然後在某一天,他們變成情侶、類同居的生活。剛開始,兩個人當初有沒有另一半,他們都沒有問;彼此的過去,他們也都自動跳開。或許潛意識裡,誰也不想太清楚的知道對方跟自己在一起是否背叛了原本的感情?誰在在一起時不夠完美?誰委屈?誰虧欠?

        「不提過去!他總是拿這句話堵我!」書書氣憤的說。「連他前女友傳訊息給我質問我,我問他,他都這樣回我!我們已經吵了一個月了!」書書見我不說話又再接著說:「你知道嗎?他前女友把他們之前的訊息都給我看了!然後說我是介入他們感情的第三者!」

        「妳不是嗎?」我看著書書。

        「我不是!我當時不知道他們還在一起!」書書用加強的語氣跟我說。

        「不!妳知道!」我用跟書書一樣堅定地表情對書書說。

        「我不知道!妳不能因為認定我是介入他們的小三就覺得錯的都是我!我是被騙的!妳根本像那些人一樣!覺得小三就該死!」書書拳頭握緊的說著。

         「妳在把你的東西一些一些擺過去的時候沒有看見其他零散的女性用品嗎?你沒發現他常常躲在旁邊低聲地在安撫電話那頭的對方嗎?你沒感覺他跟前任有很多事情在你們在一起時還有很多事還沒釐清嗎?」我停了一下。

          「有,但我男朋友說有些是他朋友來他家玩留下來的,有些是前女友分手搬離開後沒收乾淨他也沒看到,而在一起久了本來就會有很多事是一時無法處理好的。」書書繼續跟我爭論。她是來求助的,卻正失望我跟別人一樣把她的小三、當女巫般的獵殺。

        「妳第一次到妳男朋友家時,家裡還算乾淨,床單依然是情侶的色調,女性的香水味還淡淡的飄在空中每次深呼吸都會讓妳聞到、浴室裡有不只一個的漱口杯、桌上有粉色系的筆跟便利貼、電冰箱上面還有一些折價券用磁鐵貼著。」我看著書書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妳搬過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些東西全都丟掉、改掉,明明妳可以留下妳也能用的東西,但妳寧可重買新的,也要把那些都丟得乾乾淨淨。」我說。

         「妳怎麼知道?」書書驚訝地看著我。其實我會通靈還兼養小鬼,我實在很想這樣跟書書說,可惜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間。

         「妳努力把這些東西都丟得一乾二淨的時候,妳心裡很清楚,那個空間還有別人的影子,妳只是強迫妳的腦子去欺騙妳的感受。」我自己也吸了一口氣,因為我知道我接下來的話像刀。「他沒有騙你,他只是沒有說清楚,騙妳的,是妳自己。」

         書書垂下了頭,半餉,才聽到她的聲音:「所以現在是我的報應?小三的報應?」我不知道書書是在問我?還是在問他自己?

        「不!沒有什麼報應!妳只是不敢面對!所以你不敢問不敢說不敢想。」我說。

        「我只是不想當第三者。」書書難過的說。

        「那如果當時你知道妳現在的男朋友還有女朋友,妳就不會跟他在一起了嗎?」我問。

        「我不知道。」書書想了一想,嘆了一口氣。

        「妳不知道,代表不管你男朋友有沒有說,妳都會想跟他在一起,只要你男朋友願意,妳就是會介入他跟前女友的那段感情。問題不在第三者、宿命,而是你們一個選擇從本來的那段感情中離開、一個想要得到這份感情。」
       
         「那我叫他跟我說清楚?」書書問我。

         「如果妳男朋友跟你說,他們之前非常相愛,對方非常賢慧、對未來很有規劃、人也很體貼、完全付出一切,他們兩個也想過在今年結婚,但因為妳的出現,所以他背叛了她,跟妳在一起,然後逼對方分手,妳會怎麼辦?」我問書書。

        「我會覺的他很爛,我會很自責,然後會希望我男友回去找到前女友復合。」書書天真的回答我。

        「為什麼妳會認為,把對方還給前任,前任就會回收?就是負責任?就是最好的解決方式呢?」我問。「是妳讓他看見她男朋友的爛、或者因為妳而她男朋友變爛,然後妳覺得爛後,丟回給前任,妳想過,那女孩感受到的背叛傷害比妳深許多嗎?他們不會因為你曾經的存在而吵架嗎?妳只是把『吵架』這件事移交給那個女孩。」

        「那我該怎麼辦?放著疑問繼續自己騙自己?」書書很困惑。

        「你不是『放著』疑問,而是『放下』疑問;你也不是再『繼續』自欺欺人,而是真實的面對自己介入別人的感情。這段感情是妳選擇的,妳應該想辦法把它走完,已經有一個人在裡面受傷了,何必搞到三敗俱傷?已經有一個人不幸了,你們更應該想辦法讓自己幸福。一段感情中會被第三個人介入,不是只有介入者的問題,是這兩個人中間、或者其中的某一個人,早就有問題了,一段堅強的感情,是誰也破壞不了、誰也介入不了的。」說完這段我看著書書繼續說:「所以從頭到尾,我認為妳是是第三者,但從沒有因為妳是第三者而瞧不起你、看輕妳。感情的結束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對錯,只有不想再繼續走下去的人。我要的是你面對自己,別再自欺欺人,別把自己當作受害者去責怪對方、別把自己不想面對的罪惡感變成是對方的欺騙來逃避,這樣只會讓你們兩個人越走分得越開。妳知道嗎?妳男朋友也在自責跟愧疚中,他或許比你還痛苦。」

         「怎麼可能?他劈腿,而且被罵第三者的又不是他。」書書不相信的看著我。

        「如果他理直氣壯就不會不說,如果他沒有愧疚就不會要你別提過去。」我回答書書。

        「所以他背叛了、我被罵了,然後成就了一段兩個人都被折磨、不快樂的感情。」書書哀傷地說。

         「如果是!那表示妳的男友不是爛人!他最少不管再怎麼吵都沒責怪妳、沒有拿妳跟前任女友比較、沒有說出後悔。或許,你們是真的遇到了這輩子的真愛。」我說。

         「那我們都不會付出任何代價,對於他的背叛、我的介入?」書書問。

         「會!如果是真愛,你們付出的是這段路會走得很辛苦、你們對於那個女孩永遠在心裡的虧欠,在你們心中都各藏了一個結,你們會走到幸福,但當幸福時,在陰影處你們會看到那個因為你們犧牲的人。就像你們現在。」我吞了吞口水。「如果不是真愛,那妳會是下一個被背叛的人,而且妳會比那女孩更慘,因為妳是先傷害了一個人而偷取這段感情,沒有人會同情妳,只有妳會為自己療傷,只有妳自己知道在這個背叛中妳付出的代價有多大。」

         「你們都錯。妳的問題在於妳自欺欺人,不想當第三者卻又一腳踏入;他的問題在於不管多愛都該把之前的問題解決好說清楚,而不是讓你們在為沒截斷的過去陷在裡面。」我接著又說。

         書書沒在說話,只是無意識的把桌上的將咖啡一口一口地送進嘴裡。

        「我希望是真愛,這樣最少就算後面沒結果,我也知道我當初的介入不是只是一個小三,我的罪惡感也會小一點。」 一直到書書離開時,她才開口說了這些話。

        「我也希望,但罪惡感這件事,妳會用一輩子去付出與平撫。」我給了書書一個從她坐下來,最溫暖的一個微笑。


2017年4月19日 星期三

就短暫分手吧!有緣,你們會再在一起的

        記得那是在演講後,有一對情侶私訊給我,問我:「該讓男方出國唸書嗎?如果該讓男方出國唸書,他們要怎麼維繫遠距離的感情?」在見面談話過後,我給的結論是:「就分手吧!有緣,你們會再在一起。」


      那是多年前一個春末的夜晚,在辦公室附近的咖啡廳裡,一對年輕的男女坐在我面前,男孩長得很帥氣,女方嬌小可愛,他們的穿著打扮就像從日本雜誌走出來一樣。可是兩張青春的臉龐卻有著憂慮,他們對於未來,不知道該怎麼決定。因為之前女孩跟我私訊過,有大致告訴我他們的問題,因此,我一邊攪拌著咖啡小湯匙,一邊等著男方開口。

        男孩說:「我畢業後就在家人開的早餐店幫忙,早餐店打烊了以後我就陪我女朋友做我們想做的事,也可供給我們的開銷!我以為我們會這樣就一直走到結婚。可是前一陣子,我父母跟我說,希望我能出國唸書,以後選擇工作的機會也多。我想去,畢竟那是我的夢想,但我捨不得我的女朋友,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決定。」

        我看著男孩,男孩彷彿知道我心中的問題,他嚥了嚥口水繼續說:「我有跟家人討論過是否可以幫我女朋友出學費,其他生活費用我會負責,但家人不願意。她有想過跟我一起出國,我上學她去找份工作陪我唸書,但他們家,無法支最初的開銷,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決定才是對的?」

        女孩看了男孩一眼,接著說:「其實我不反對他出國唸書,如果這個機會在我身上,我也會很想去,可是,如果他出國唸書後,我們之間的感情該怎麼處理呢?遠距離的感情太難了,我想過要分手。」

        「那我不要出國了,我們結婚!」男孩聽到分手,馬上補上這一句。女孩感動地手握著男孩、看著男孩,好像在這一瞬間他們有了共識,一個完美的結局。

        「咳、咳!」我清了清喉嚨提醒一下我還在。我問男孩:「如果不去,你以後不會後悔嗎?」

        「不會!我不出國唸書,一樣可以找到工作,我現在不就也在工作支付我們的生活費了嗎?就只是不出國念書而已,我還可以把出國唸書的錢拿來當買房子的頭期款。」男孩回。「我們現在的生活雖然不是非常好,但吃穿目前都不是問題,我們可以先結婚,之後一起工作,也可以快點把貸款繳清。」女孩接著說。

        嗯嗯!坦白說,到這裡,我心裡想著,兩個人都有共識了,找我幹嘛?但打破瓊瑤阿姨的浪漫思想一直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我決定給這對男女上一堂「現實課」。

        我看著他們兩個點點頭:「恭喜你們有共識了,也發現了彼此在心中佔有的地位有多重要。這是非常難得的,人生能找到一個讓你義無反顧放棄一些東西、勇往直前想相守一輩子的人,真的很難,我完全贊同你們的決定。」我微笑的看著這對情侶,接著說:「但你們今天來找我,我就要發揮一下功能啊!我們就當今天做的事婚前諮商,來討論男方不出國你們婚,婚後的生活可能會面對到的問題,也幫婚姻做個準備,好嗎?」雙方都幸福的對我點點頭,他們對於彼此的愛情很有把握,覺得婚姻根本也不會是個問題,他們樂於挑戰這個婚前諮商。

        我把眼光落在男生身上,我問:「你們結婚了,也找到了可以養活你們的工作,但當你工作不順利、不是你理想中的生活時?你會不會難過?」

        「當然會啊!」男方毫不思索地回答。

        「那當你發現斷的刁難你的空降上司跟你年紀差不多而恰巧他畢業的學校就是你本來申請的學校、不小心你看見跟你一樣年紀的人因為出國念書而看起來生活就像你希望過的生活一樣還可以說說在國外的經歷,你會不會去想,你當初如果出國去唸書,也許慘電你的上司就變成你的下屬、你想過的日子就是你看到的那些人擁有的?」

        男孩不說話,猶豫了,我決定加重力道。

        「不巧你工作愈來越不如意,你想也許出國唸書充個電能改善,卻因為結了婚小孩跟著來,你對於未來無能為力,但責任的擔子就扛在肩膀,你只能在家看看報紙抱怨時事、忍受著那個不愉快的工作為了家庭、你的夢想沒能力實現。突然發現,你的人生只能這樣活著,你會不會開始偷偷的想,如果不是為了你身邊的老婆,你現在搞不好在國外的某一個地方過一個不同的日子,不是像被綁在一個家庭裡面,一直妥協忍耐?」我頓了一下。「午夜夢迴時,你會不會開始懷念你這個想出國唸書的夢想?」

        男孩頭低低的看著桌面,進到了我說的情境裡面,我知道他開始掙扎了。

        接著我轉向女孩:「現在他能為妳放棄夢想是多麼讓人感動。可是某一天開始妳發現他回家時,愁眉苦臉,工作上不如意,妳看著一個你深愛、而他也深愛妳的男人,無法施展他的抱負,說話時不在像現在一樣神采飛揚、充滿希望,只能為五斗米折腰,妳會不會開始想,當初是不是該讓他出國唸書的?」這次換女孩不說話了。

        「糟糕的事,結果有一天你們大吵一架,他說,如果當初妳成熟點,別用『分手』讓他無法出國,今天他也不會過得那麼不如意。就算是氣話,妳能不放在心裡嗎?」女孩也不說話,但頭用力地點了幾下。

        空氣一度凝結,四周喝咖啡吵雜的聊天聲音,更顯得我們這桌的安靜。

        「你還是出國唸書吧!既然那都是你的夢想!我不希望你後悔,我會在這裡等你的。」女孩先打破了寧靜。

        「那你保證你不會離開我。」男孩接著說。女孩點點頭,給了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

        兩個人互相對看,覺得有了更正確的協議。「那我們該如何維持我們遠距離的愛情,才不會讓我們失去對方?」男生又開口問我。

        「不!我沒有要你們選擇遠距離的愛情,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們短暫分手。」我說。

        這對情侶同時用一種驚訝的表情看著我。「兩性專家不是勸和不勸離的嗎?我們又沒有怎麼樣?為什麼要我們分手呢?我們當初來找妳,一是想問我是否該讓男朋友獨自出國唸書?如果應該要讓他出國唸書,那我們要怎麼維持遠距離的感情?我們沒有分手的選項啊?」女孩率先發難。

        我放下了攪拌棒,喝了一口咖啡,緩緩的說:「出國唸書動輒5年以上,我知道你們感情很好,撐過這五年並不難。可是,這五年的分開,不只時差不同,心情難過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你們都不會在彼此身邊,而你們更會各自走向各自的世界,就光用視訊,想要一個有溫度的擁抱時怎麼辦?想要在最失落的時候找到一個人幫自己擦眼淚的時候怎麼辦?誰都不能保證誰能一個人撐下去。五年中間,也許你們的想法都改變了怎麼辦?」

        「女方也許正好遇到一些變故,出現一個負責任的人陪她一起度過並產生了感情填補了她的無助,又或者當寂寞時想要一個擁抱而愛上一個人,然後妳要在男方回來前快點分手嗎?同時傷害兩個人,不管跟誰在一起永遠心裡都有另一個人的影子、對另一個人的虧欠,最後當男方批評妳負心背叛時,妳覺得公平嗎?」

        「男方在國外五年,這五年中開始喜歡上國外的生活,也許也遇到了一個同是異鄉客的又聊得來的寂寞女子、又或者在國外找到了更好的機會想落地生根,你真的會回來嗎?為了承諾回來後,發現過工作生活不比在國外,不是又回到了當初放棄出國唸書機會一樣的結局?然後懷著怨懟相處嗎?又會不會又像現在一樣想帶女方走,女方還是走不了,而你們不是又回到了我們今天見面時的原點?」

        「我們不會,我們一定會專心地等對方回來。」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說。

        「如果我說的你們都不曾擔心過,你們也都有十足的把握,那當初你們就不會問我『遠距離的感情』要如何維持了。你們會問,那是因為你們很清楚,其中的變數是非常多的!你們只是想知道怎麼樣降低風險罷了!」我給了一個饒富深意的笑容。

         小情侶們再度低下了頭。

        「可是這些都不是最慘的。」我故意停了一下看小情侶,不意外的,他們全抬頭睜大眼睛看著我,心裡應該想今天找錯人了吧!眼前的這個我應該不是真正的兩性專家,是來搞破壞的吧!

        「最慘的是,你們都堅持了五年,這五年中不管多麼孤單無助,你們跟異性保持距離、你們堅持著等著對方,封閉自己的生活圈。可是當團聚時,才發現,對方的觀念想法已經因為時間、環境、社會經歷而自然地改變妥協,你們沒有共同的生活經驗、話題,不再適合自己,猛然驚覺,原來自己愛的,是在自己心裡的印象中、五年前的對方,因為沒有相處沒有爭吵的想像中的對方。那五年的空白、五年的期盼、五年的等待,最後會不會產生更大的怨懟?」我一口氣說完。兩個人已經完全陷入在沉思中了。

        過了一會,女方無力的開口問我:「那我們到底該怎麼辦?」突然間我有點自責,這個現實課,好像給的打擊太大了。

        「不如先分手吧!讓兩個人都自由,這五年就像朋友一樣相處聯繫,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沒有抱歉、沒有責怪,不要要求對方硬性等待、也不要為了因為對方的等待而掙扎自己的方向,五年後如果你們還如今天一樣彼此愛著對方,再在一起,這樣不會有誰覺得犧牲了、委屈了,不管有沒有走到最後,都不會怪罪對方為什麼自己付出了五年的歲月,卻得到跟自己想像中不一樣的結果,也不會在心中有覺得自己犧牲了這麼多而有所期待。這樣再走在一起時,已經是新的、而且更成熟的開始。而且是經過五年的分離考驗還是想在一起的堅定決定,再也沒什麼可以讓你們分開。」

        「還沒結婚前,不要為了誰去放棄自己原本的夢想,很多時候,犧牲了,不一定就會得到好的結果,魚與熊掌往往無法兼得,我們總是會選擇一條路,卻在不如意時偷偷想著如果當初在那個時間點選擇不一樣的路,今天是不是會過得更好,每個人都一樣。愛自己所選擇、選擇自己所愛,說得很簡單,但我們往往都是在遺憾我們沒有選擇另一個選擇。」

        「愛一個人,就是放手讓他完成夢想;愛一個人,就是讓她生活心裡沒有負擔。」


         五年中,這對情侶一直有在聯繫,情感是否轉淡、或雙方都中間有人介入我沒細問。

        但我知道五年後,男生並沒有回來,他過了充實的五年,在國外兩年後他找到了自己更大的夢想,因為沒有承諾,他很自然的跟女孩與我宣告他的決定,言談間看到的都是他眼睛閃爍的光芒與對未來的無比希望,沒有一絲絲的負擔跟抱歉。他私下謝謝我,這五年的剛開始,他還會吃醋、還想女方給他承諾,但因為嚴守住「暫時分手給對方自由」,所以雙方在視訊時分享生活,但從不用解釋、猜疑、隱瞞。他說,還好有記住我說過的話,不然現在抱歉的是他自己,不知道該放棄夢想回來?還是要跟女方說那殘忍的對不起。

        五年女孩也結婚了,跟了一個沒有原本男方那麼帥、卻溫柔守候、包容一切、人生夢想就是跟女孩在一起的男孩,女孩從出社會就開始受他照顧、一起走過許多風風雨雨、幫她抹去許多眼淚就算是他在想男孩的時候、男方的父母也很喜歡她不希望他們分開。她也謝謝我在她最難過傷心的時候她可以正大光明地接受現在老公的關心與幫助,心中沒有負擔,不會覺得背叛,現在的她,覺得很幸福,也很高興當初愛的那個男孩找到夢想,沒有因為她,而無法遠走高飛。





2017年4月15日 星期六

『我們和我們熟人的那些事,我是性侵受害者嗎?』系列-G女孩離不開的籠

         在精神病房看到G女孩的時候,她的床上事她從家裡帶來的棉被、堅持穿著自己的衣服不穿病服。她看起來很正常,白天每個病人家屬都會去找她聊天,她的病房常傳來笑聲,夜晚的她對男病人會有很深的敵意不讓人靠近,所以她常窩在護理站前看書,常常需要鎮定劑才能讓她入睡,鬆開她的神經。

         她說:「我不是受害者,我只是一個為了留在男友家自甘墮落的人!所以我才有資格活下去!」雖然她每次說這句話時,微笑中都帶著眼淚。然後她開始告訴我她的故事。


         我跟他是認識不深不淺的朋友,我知道他想追我,可是我明白地拒絕他了。但會跟他在一起,是因為有一次我在外地出差,他說他正好也要到同樣的地點,請我幫他在我旁邊多開一間房,他到的時候會來跟我拿房卡,也會順便把錢結給我。他到時,就如他所說的,只是他多了一個提議,怕我們外出的時候會把房卡弄丟,所以我們可以互相保管對方的一張房卡,我有疑慮,他說他了解,但還是請我幫他保管一張房卡。

         後來深夜,他打電話給我,說他在房間很不舒服,問我有沒有一些胃藥跟頭痛藥,可不可以幫他送過去?我沒想太多,畢竟常出差的我,也常常會遇到人不舒服需要同事幫忙的時候,雖然他不是我的同事,他只是一個我認識幾個月的朋友,但我還是送過去了。

         誰知,當我用他的房卡刷開他的房間拿藥過去給坐在床邊皺著眉頭看來非常不舒服的他的時候,他卻趁機強暴了我!一切來得如此快、快的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腦中一片空白、我說不出一句話!

         從他房間逃回我房間時,我才開始在我的房間裡尖叫、哭泣、摔東西,我把自己洗過一遍又一遍,就覺得陰道裡有一個很髒很髒的東西,我不斷的想摳出來,原來的紅腫,加上我不斷的拿浴球搓洗、拿水噴拿東西摳想摳出那個噁心的味道感覺,等我有感覺時,我的下體,好痛好痛。

         坐在房間一夜,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做?我該報案嗎?我該怎麼面對我的家人?我的家人能夠接受嗎?我的朋友會怎麼看我?上了法庭我又該怎麼說?

         天一亮,我把東西全塞回行李,我不知道我的下一步是什麼,我只知道我想快點離開。當我走向櫃檯想退房時,他已經坐在大廳,手上拿著一台V8,他叫著我,揮著手示意我過去,我咬著唇眼光直直地望向櫃檯,努力避開他挑釁又似笑非笑的眼神,我快步往櫃檯走。

         他起身擋住了我的去路,指指V8,問我想不想看看裡面有什麼?我看都不看他的搖搖頭,我不想再跟他說一句話、更不想再繼續跟他在同一個空間呼吸,我只想遠離。他把V8舉到我視線前面,按了鍵。我雙腿一軟幾乎站不住,我搶了V8想砸,他說,別摔,我電腦還有,讓大家看到了我摔V8,會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是的!我看到了昨晚被強暴的我,我無聲的掙扎,我沒有喊叫,衣衫不整、最後變成赤裸裸的我,沒有大吼大叫,就像一部性愛片。他說,如果我OK,UT上應該很多人會想收到這個檔案。

         我發著抖,我跟我的行李跟著他的腳步回到他的房間,看著他的電腦跟V8閃著光,看著我的衣服被一件一件的脫去,看著我的影像跟我的靈魂全部被吸走了。

          為了拿回影片,我變成一個蹺家的女生,不顧父母反對的跟他同居,變成他的女朋友,我沒有名字,他說我叫「老婆」。他像照顧一個癱瘓的病人一樣照顧我,讓我吃、讓我睡,我的手機被拿走、我的電腦密碼全改成他的密碼,我被關在一間兩房一廳的房子裡的一間房間,我的動線只有房間跟廁所,我的房間裡只有一扇窗,那扇窗可以看見別人的燈光,但好遠好遠,遠到就算我大聲呼叫也沒有人會聽見我;我可以看見高速公路,我看著每台車的燈光在高速公路上飛馳,他們回家嗎?我也好想回家!我真的好想回家!

         白天他要我上網請朋友匯錢給我,晚上他要我上網在遊戲跟網友要金幣、一定要拿到讓他拿去賣不然就沒飯吃,沒飯吃他就只能打電話給我的家人跟他們「借」了,到了深夜我就變成一個充氣娃娃,滿足他的所有要求。

         冬天我沒有衣服穿,只能抱著棉被,我害怕他沒有錢,我只敢說要吃白飯,只要有好的菜,我就不自覺得害怕、恐懼、怕那是他要讓我家人知道的暗示。

        我以為我已經在地獄的最底層了。誰知,我才只是剛打開地獄的門而已。

        他已經厭倦了這樣的一成不變的生活,他要我打電話給色情聊天室裡人,回答他們所有我想過都沒想過的問題,聽他們在自慰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的抽動聲音,讓我噁心到想要吐,我強忍著。

        每個人都像野獸,發了獸性只會更爆發,曾經打過電話的某個人打電話說要我發出呻吟的聲音讓他們可以有感覺,我說我不會,他惡狠狠的瞪著我,接著他用他的行動讓我叫,我發不出聲音,他綑緊我的手、越拉越緊;他捏著我的身體、越捏越用力。幾次之後我學會呻吟了,為了不要在被他碰觸傷害的那一段,我學會呻吟了。

         他滿意地跟我說,下次要快點學會別人的要求,不然下次在UT上面的電話號碼就會是我的了!我求他不要,我說我會好好學!我的自尊心被踐踏了一地,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被剝奪、踐踏,我的自尊心、尊嚴、跟羞恥。

         我不知道地獄的大門離盡頭有多遠?我只知道我被一步一步的往更深處走。

         只要他外出,我就在整個地方小心的翻、記住每個東西原本放置的位置翻完要歸位、小心地聽門口是否有腳步聲她會出現,我想找出那片光碟、或者還有很多光碟,可是我一片也找不到,只有一次我翻到了他的身分證字號,我沒有抄、也不敢抄,我只有默默的在心裡一直唸、一直唸,在那時已經快崩潰的我,被那組號碼卻一直忘記。

        每次他回來發現我沒歸位好,有翻動的痕跡,他的臉就像惡魔的臉,讓人毛骨悚然,那嘴邊的笑容,讓人冷到骨子裡,嘲笑著我的無能為力。

        地獄終於到了盡頭了。他說他朋友想要跟我做,而他想看。我那僅存的一點點的自尊,我打開大門奔向頂樓,我想就這樣跳下去一切就結束了。他追了上來,站在我的後方,他說:「妳想跳就跳,我不會攔妳!但,老婆,我會把我們的一切,寄去給妳父母,讓他們知到妳有多棒!」我癱軟在頂樓的地板上,他把我用力地拉了起來,抓著我的手往樓下走,不管我走不動跌在樓梯上,他只是扯著我的手,往下樓那間房間拉,9層樓,我有一半以上膝蓋以下是在地上的,他怎到最後煩了,直接就讓我滑了一樓一樓。我沒有力氣再站起來、我沒有力氣再反抗、我沒有力氣再抵抗、我沒有力氣再為自己做任何決定。

        回到那間囚禁我的房子,他把我拖到浴室去拿著蓮蓬頭不斷的噴我,他說我把自己弄的好髒,笑我像清掃阿姨的破拖把,什麼都破,破到幫清掃阿姨都把樓梯間擦乾淨了。水、用力地噴著我的身體、我的傷口、我的臉、我的眼睛。

       在等他朋友從北部坐車南下時,他要我躺在床上,我雙眼空洞,任他擺佈。他問我:「很痛苦嗎?」我眼神看向他,我以為他要放過我了,但他卻拿了一瓶一粒眠給我,他說:「吃下去妳就沒感覺了,什麼都會忘記,妳的表現也會很自然。」他好心的給我一杯水。我抓起了一把,準備往嘴巴裡送,我多希望這是毒藥,不要只是忘記,最好能死掉。他笑笑的警告我注意用量,如果我死了或給他造成麻煩,這些都會回送給我的家人。於是我只敢挑起幾顆,忘記,也許只能是我唯一能得到最大的恩惠了。

         他的朋友到了,眼神帶著喜悅,快速的脫去我那已經夠少的衣物,而他就在旁邊看,他緊盯著我有沒有亂說話、有沒有夠配合、他更欣賞他的創作。兩張讓我想吐的臉,逐漸模糊、交疊、遺忘...只有隔天醒來,看見全身赤裸的自己,我才知道,這次,結束了。

         於是,他愛上這個遊戲,他在個網站找3P、找換妻,我的藥越吃越多,它甚至於要求我在過程中要跟他甜蜜的接吻,或者要用嘴巴「愉快並享受」得幫他弄出來。在記憶消失前,我看見的都是像野獸的臉、我看到他收了東西,一直到我看到他收了錢!

        原來我已經不只是某個人的性奴,我變成妓女了,那次醒來,我什麼也沒穿、沒拿,在冬夜裡,我吞了一把藥,跑出門,拿著一把刀子,一刀一刀的畫著手腕,我看著血在深夜沒人的夜裡從我手腕掉在馬路上,跟著我的赤腳的足跡,一步一步地踏。路上沒有車子、我沒有地方撞;我沒有錢、我搭不了車;我狼狽不已、我不敢回家;我連那個幽禁我的房子的鑰匙都沒有,我能去哪?

        黑夜的馬路,我能去哪?還有哪裡,是我能去的地方?我的光碟片、我的那些事,有多少紀錄,會在我家出現?我無路可走啊!我的尊嚴已經被踐踏成碎片了!不!我連「尊嚴」這兩個字都想不起來了!我不知道我在哪裡?我只能看著我點點的血滴,再回到那個牢!我按了電鈴,他打內門看到滿身是血的我,拿了一件大衣,裹住我抓著就往醫院去縫針,醫生問我為什麼?我不敢回答,他用滿是關心又心疼的表情說:「我老婆有憂鬱症症,她已經好多次想自殘,這次我沒來得及攔住。」醫生用一種非常能夠了解的表情看著他。

         喔!原來我現在有憂鬱症!喔!原來在看診單上,我跟他的關係是夫妻。

        從醫院到那間屋子,他拿掉大衣進門就把門關上,把衣服又回到凌亂、手上裹著繃帶、滿身衣服鮮血的我,關在門外,我拍著門求他讓我進去,他再度打開門,他說我已經惹怒他了,如果再吵,我的影片就會在很多人的信箱裡面收到。

       我握著冰冷的鐵門把、縮在鐵門邊,靜靜的等待這世界整個破滅,我的家人被我毀滅,我再也不敢了,拜託!讓我進去!我什麼都做!不要毀了我的家人!不要拆散我的家人!我什麼都做!我默默的在心裡祈禱千萬次,拜託!拜託!

        終於,在天亮前,他把門打開,把我拽了進門,我跪著求他,求他別傷害我的家人、別毀了我的家人、別拆散我的家人,我求他跟我做愛,我願意當他老婆,只要讓我留在這個房子裡。他滿意地對我點點頭,叫我想辦法去把自己洗乾淨、別弄濕傷口,他不想浪費時間去跑醫院、更不想弄髒床單。

        他,終於得到我心甘情願的第一次!我努力取悅他!心裡只希望他別把所有的事讓我家人知道,讓我家人受傷,跟我一樣的傷。

        他的要求越來越多,越來越可怕,我不敢反抗,我問我自己,我這麼爛了,我能讓我家人知道嗎?我還能說什麼?沒有尊嚴了,我怎麼敢走出那個門!但我好痛苦,受不了時我就找到刀子往我手上劃,讓身體的痛去發現我還有知覺、我還有勇氣反抗、我還有那一點點的自尊,但他就如他所說,他不會再浪費時間帶我就醫,發現我又割腕了,就拿衛生護墊、衛生紙、衛生護墊、毛巾、面紙往我傷口蓋用橡皮筋一綁,等他睡醒了再去買藥水回來讓我自己擦。我的手,也不在可以輕易畫出大量的血來,那交交疊疊的傷疤,成了厚厚的皮,總要更大力的多畫幾刀,才看得到紅色的血慢慢流出。他大笑,欣賞著我的狼狽、我的連自殘都沒辦法!

         我知道踏出門口就是自由,但是我卻踏不出那個大門,最後他連刻意看管我都不用了,因為我走不出去,就算出去,我也會乖乖地、乞求他,讓我回到那個籠裡,然後付出更大的代價、交出更多的東西、繳光那像羽毛般的尊嚴!

         我可以在那個房間裡面看一整天的電視,我可以偶而爬上窗去看外面的世界,我怡然自得的生活,我不會哭了!因為我已經不知羞恥了!

         一直到我一次在他又更變態的要求又忍不住逃出籠又無路可走準備再回到那籠裡妥協再被羞辱時,我的一個家人的朋友看到我,把我拉進車裡,說要帶我回家,我又敲窗、又踢又踹、最後高速公路跳車成功,我不敢回家,滿身是傷的我怎麼回家?滿是羞恥的我怎麼回家,我想逃回去那個籠裡。但因為一個人在路肩走不遠,家人的朋友又報了警,我被高速高路巡邏車攔截到,把我載下交流道到最近的警局,我家人的朋友趕來,讓我的其中一個家人跟我通話,保證不會告訴其他人,不報案、不激怒他、不會讓他散播那些影片、不會讓我父母心碎、不會讓我的家人被羞辱騷擾、不會讓我的家人受到任何痛苦、不讓我的家人分崩離析時,我在安靜下來。我的一個家人很快就出現了,看到我手上衛生護墊捆著的手,我小心地看著他的表情,我只知道我好害怕,我比受驚的小鳥還要恐懼!

         我的那個家人趕緊把我送回醫院,處理我的傷口,又看到我那手上歪七扭八的傷痕,我被強制住院了,我真的被診斷為重度憂鬱症,只是這次的關係,不會再有那個變態的名字站在「丈夫」的欄位,只有我家人的名字。


         「所以我現在在妳面前!我不是受害者,我是自己回到那個籠裡的,沒有人綑綁我,他也沒把我關在裡面。妳說誰會相信我是被限制自由的受害者?上了法庭,再讓別人質疑我、懷疑我、然後我回答不出來嗎?」G女孩對我說。

         「我不是受害者,我不需要報案,我只是自甘墮落。如果我是受害者,我會死。」G女孩又說。

          你看過滿是淚水又帶著堅強笑容的表情嗎?如果你看過,你會知道那有多絕望、多辛酸,你更會看到生命已經在她的笑容中流逝掉了。

         G女孩的試卡資料簡述:「在死與活之間徘徊,一念間她活了下來,一念間她就會往死路走了,每一跳路都很堅決,沒有中間值。」

         出院時的醫師證明,寫的是:「人格違常。」她已經比精神異常更嚴重了。至今她是死是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每一刻,她都在死跟活之間徘徊!而那個籠已關住G女孩撿不回的尊嚴、自尊,現在還有一個籠建置在G女孩的心中,關住她那些過往傷、更鄙視自己不敢面對的折磨,我不知道該不該打開那心裡的籠,我怕那一不小心,就碰碎了滿地的身痕與不堪的回憶。

         「死了跟活著一樣!活著只是因為不能死!關上感覺就能活!我就這樣活!」G女孩那滿臉淚水的微笑,常常說的一句話。



       
        

2017年4月14日 星期五

老情歌


我只想唱這一首老情歌 讓回憶再湧滿心頭

當時光飛逝 已不知秋冬 這是我唯一的線索

        常常,這首歌會在我無意識中,輕輕地吟唱出來。記得,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是學長利用學校的點播系統,跨校點給我聽的,對正處在青春無敵的我,覺得這首歌,好難有共鳴。

        老情歌、老朋友,在那時急著想長大又總是比別人「老」那稍稍幾天幾個月,就可以驕傲地擺起老態的樣子的我,還很能體會,那個身體住了比身體多30歲的靈魂的學長,到底在憂愁什麼?又再輕嘆什麼?

        終於,人生來到了40,才開始對於這首歌的歌詞,有了感覺。曾經不珍惜的友情、輕易放棄的感情、不聽解釋的任性、隨便轉身的任性,在人生中的跌跌撞撞後,回憶裡常常浮現的是那已不在身邊的「老朋友」、當時根本希望對方不曾存在過的「老情人」。

        不知不覺中,我也像學長一樣學會了輕嘆,在心裡默默的輕嘆。

        走過的年輕、逝去的青春、開始習慣漸漸各自世界的分離、開始學會跟另外一個人生道別,從40歲開始,一直到閉上眼的那一刻,我已在另一個人生的階段。



人說情歌總是老的好 走遍天涯海角忘不了

我說情人卻是老的好 曾經滄海桑田分不了

        現在的我,國語聽的是經典老歌、英語找的是黃金年代,時下歌曲的快速節拍、不太有起伏又重複的節奏、變得更白話的歌詞,讓我不能適應,我就像我的父母當時在聽我在聽的歌曲一樣,我也老了。

         聽的每一首老情歌都包覆著每段回憶,回憶裡面的人事物,在某一個時間點,走過的路程、迴盪過的心情、狂妄地笑、低聲地哭,就像串起一個一個的故事,屬於自己,裡面還包覆著交叉過的人,只要每首老歌的前奏開始,就讓我掉入那再也回不去的過去,往事歷歷,畫面有著久遠的泛黃夾雜失憶的片段,但那時的心情卻彷彿昨日,清晰的如此讓人心跳隨著懊悔漏拍、隨著愉悅多跳幾拍。

           只是,我多想問問,那些每個時段跟我在一起的他們,我留下的,是快樂還是遺憾?當在另一個地方也聽到一樣的歌曲的老朋友,是否也會想起我?是否也會跟我掉入一樣的回憶裡?看到的角度,是否也一樣呢?

 我只想唱這一首老情歌 願歌聲飛到你左右
雖然你不能和我常相守 但求你永遠在心中

         在愛情裡,年輕時總覺得「下一個會更好」,每次在一段感情中受挫,朋友也會安慰著「下一個會更好」,於是,我揮霍著,也在別人感情受挫時,教人揮霍著。

        30歲開始,慢慢的體會到,我們實在好難等到那「下一個更好」,時間流逝著、青春開始墜落,我們經不起耗好多好多年去觀察,我們無法再像20歲一樣,花好多時間去曖昧、去打打鬧鬧,我們越來越快開始、也越來越快放棄,我們想在僅剩下的青春,找到一個最好的人託付一生。

        但矛盾的是,我們也因為自己越來越獨立,用更高的標準,在審視那些想跟我們走一輩子的人。現在有一個名詞叫「初老」,人們用初老來督促著30歲的我們,可是30歲的我們才真正開始學會為自己做主、為自己負責的開始、更知道自己需要什麼去追求、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人過什麼樣的日子,我們的人生,才真正真實的開始。雖然一個人的開始,常常也不見得能到兩個人的結束。

         我們總以為自己夠成熟、或者是想表現的夠成熟,以為可以承受更多,不管再繼續在一起、還是帥氣的分開,但其實我們常常因為這樣受了更多的傷,在錯的感情中駐足或在對的人前錯過。我們在踏入婚姻前猶豫,愛情總像還缺了一個角般的讓我們繼續追逐,我們在轟轟烈烈時不敢義無反顧,我們在平平淡淡時卻又不甘就這樣為愛情劃下句點。

         情歌繼續哼著,情人卻一個一個變成老情人。

我只想唱這一首老情歌 讓往事迴盪在四周
啊事到如今 已無所可求 這是我僅有的寄託

        終於發現有一個人一直寬容的守護、默默的等待,來得及回頭時會看見那個人在那裡,還有機會再牽起他的手一起走向人生的下一個階段;來不及回頭時轉頭會看見那離去的背影拉得又黑又長,那麼好的人牽起了那個在等待他的另一個女孩子,往下一個階段遠去。遺憾、後悔,明明知道不應該,卻希望他還在心裡留下一個位置給自己,好紀錄這一生有個人,曾經這樣無悔地人等待過自己,自己的愛情並不空白,來不及兩個人的建構的就留在兩個人各自最深的心底。

        只可惜,等夠久離開的人,早在心裡將屬於我們的位置清空,讓另一段幸福填滿,不會被後悔遺憾折磨,被後悔遺憾折磨懷念的永遠只有錯過的那個人。多年後再度重逢,他的眼睛如此清亮沒有一點悲傷,而我們只能在心裡奢望著在他心裡也會因為想到過去而輕輕的嘆息,當初我們沒有當機立斷的勇敢,如今他已當機立斷的得到幸福,小說中「重逢後的天雷勾動地火」,真正為自己感情選擇負責的人,不會存在。

        這人生,多麼的公平,一個等一個,珍惜眼前人的人,才能讓雙手在另一個掌心裡,而不在夜裡交叉在自己胸前。

       老情歌會一直傳唱著,老情人會變成別人的另一半,緊握著身邊那個人的手,心裡沒有老情人、新情人,更沒有誰會特別留一個位置永遠擺放著等不到的人,而忽略掉身旁緊緊相依的人,如果有這樣的人,應該也不值得拋下一切的再開始吧!

        「舊愛還是最美」,那只是失戀的一首歌,雖然年輕時我也期待過有個人這樣對著我,但在真實中,這樣的負擔、這樣承受不了的對不起、這樣讓別人沒機會開啟幸福、這樣對不起陪在那個人身邊的另一個女人,太不公平。如果我不希望跟我在一起的人心裡有別人的影子、我愛的人覺得我們在一起時是幸福的,那舊愛,就不會留下一絲絲的痕跡吧!如果我也這麼希望,那我也不應該活在別人的心中,哪怕只是一點點的位置。

         老情歌、老情人,40歲的我,懂了,老情歌只是個回憶,老情人就該過去。

附上老情歌的連結:https://www.youtube.com/watch?v=TP7zG3cS0iI


2017年4月7日 星期五

凌虐致死比一刀斃命更殘忍–反對法務部刑法修正案將凌虐幼童放在刑法286

        中國古代有一種刑罰,把人脫光在市集放在漁網裡,只有少數受刑人可以得到少數的衣物遮蔽,連性器官都暴露在外面,就是要受刑者覺得被屈辱。然後劊子手會順著魚網的輪廓將受刑者的肉割掉,刀數不一定,依體型、依犯罪程度,有幾刀到上百刀不等,行刑時,要讓受刑者活著、痛不欲生,一直到要執行的刀數完成,最後一刀才是直插心臟讓受刑者結束生命,過程要好幾個小時,最後才會氣絕身亡。

        這叫磔刑,就是俗稱的千刀萬剮。
        
        遠古時代的歐洲有一種刑罰,把受刑者綁在一個有數根幅條的木輪子上,車輪開始轉,轉到哪裡劊子手就打到哪裡,將受刑者打到體無完膚、滿身鮮血、筋骨盡斷後,接著將受刑者放在街市或者蠻荒地帶,放任受刑者自生自滅,直到死亡。有時,還將他們掛在高桿上,任鳥啄、風吹、雨淋,讓所有人觀看。

        這叫死亡輪。

        以前的法國有一種用石頭砌成的八角型建築,第二層是木製的,呈六邊型,外加一個尖頂,六面木牆縷空。一個橫放的鐵輪立在縷空處,輪子可以圍著竪軸轉動,輪緣上有許多孔洞可以固定受刑者的頭、手跟腳,鐵輪上一次可以綁六個受刑者,每天示眾於市集三次,公眾可以對受刑者丟垃圾、糞便極其羞辱他們,每半個小時轉90度,每兩個小時轉一圈。

        這個建築叫示眾柱,這種刑罰叫示眾刑。

        在君主專制時世界各地有一種問訊方式叫夾棍刑,用四塊橡木板夾住犯人手或小腿,繫上繩子連接,每次行刑就拉緊繩子、或者用木槌在夾板上打入楔子,用以將手骨及腿骨夾碎,骨頭碎了皮肉脹了,執行時小心不能讓受刑者死亡,旁邊要有醫生注意受刑者的狀態,讓受刑者得以執行最後死刑,執行時由劊子手用鐵棍將受刑者的四肢關節打斷,之後將受刑者面向天捆綁著,放於熱鬧的廣場,直到他們斷氣。

        這叫輪刑,跟另外一種絞刑,是太陽王最常見的死刑。

        將活人綁在麻布袋裡丟進水裡叫水刑。將犯人雙手反綁吊起,底下放上炭火,再鬆開讓受刑者自己掉在炭火上,受刑者摔斷筋骨跟燙傷痛苦而死叫火刑。用燒燙的鉗子鉗碎受刑者的皮膚、肌肉,再在傷口上澆上鉛水,這叫鉗刑。還有最殘忍的剝皮刑跟烹煮刑,認為對婦女所以比較溫和的叫活埋。

         這些死刑都要讓受刑者經過長時間的痛苦、凌遲、虐待,才能夠死亡,在這中間的每一個幫助受刑者的手段,不論是稍作停止、有醫生在旁邊、休息後再執行,都只為了讓受刑者能夠承受更長的痛苦、凌虐更久的時間,並滿足圍觀者跟執行者的心中的懲罰心態,以施行最殘酷的手法。

        治療不是要讓對方活,休息是要讓對方再更近一步的痛苦。

        隨著時代的進步,這些泯滅人性的手段、對受刑者最慘不人道地執行死刑方式,都被廢除了,不論那個國家是否廢除死刑,都改由以槍決或者是絞刑、電椅、毒氣室,中間還要加上麻醉藥劑,就是為了讓受刑者的死亡,不要承受太多的痛苦。

        可是,反觀我們現在殺人犯的行為呢?有人用燒燙的鐵器烙在幼童身上說要縫補幼童的身上被打得皮開肉裂的傷口、有人將混合毒品打在孩子身上讓他們承受極大的痛苦死亡、有人用電線將人綑綁活活勒死、有人將人放在鐵桶中用水泥活活埋死、有人用手及棍棒跟鐵器將人活活打死、有人砍人數十刀放任人流血過多致死、有人將人打到筋骨斷裂丟在荒山野嶺活活曝曬失溫而死...等。這些都不是一下子就讓受害者死亡,往往這樣的手段要反覆好幾次,甚至於是多種殘忍的手法交互使用。

        這些,不都是那些因不人道而廢除的死刑的翻版嗎?為什麼在這個時代,卻常常是落在「傷害致死」這個罪責裡呢?甚至於因為在受害者在斷氣後被丟到醫院、或在可被發現處,就被說為沒有「殺人之故意」而從殺人最終降到傷害罪。

        撇開廢不廢死我們可能不盡相同的意見不說,一個受害者、受害家屬,想要得到一個正確的法律判決有那麼難嗎?為什麼至今,我們的法律,還不能去認同「凌虐致死比殺人更可怕」,而把「凌虐」當作手段放在殺人罪章?當初這世界不斷的推動廢除掉殘酷的死刑執行方式、不停地改善執行的方式及精確度以避免受刑者承受過多的痛苦,而今面對受害者時,為什麼不能公平以對?

        簡單說,如果當初大家都有共識「凌遲致死」太過於殘忍,而改為斷頭台、斬首,那人民不懂的是,為什麼到今天那些殺人加害者太殘忍的手段,受害者或受害者家屬卻不能得到公正一致的對待,讓法律證明受害者受的是不人道的虐待殘殺、受害家屬的心痛在法律判決確定判決書寄達時得到稍微的平撫呢?

        對一般老百姓而言,「傷害致死」是一種傷害卻沒有想殺死對方定罪,是手段過激的結果,如果動手的人當時稍有一點理智或者受害者身體稍微再堅強一點,也許家人還能回得來。可是對那些被凌虐致死的受害者及受害家屬而言,受害者的死亡,看見的是可預見這樣過重的手段絕對會導致被害者死亡,不斷被虐待的殘忍、用盡手段傷痕累累拉長時間的凌虐,是殺人啊!更殘忍的殺人啊!

        對一個三歲的孩子不停的摔地撞牆、對一個大人活埋或打到全身是血卻放任他流血死亡,怎麼不叫有犯意的故意殺人呢?

        是的!我對於這次法務部的刑法修正中,把對於幼童的凌虐放在286的傷害罪章中,我很不能接受,當都是「凌虐」時,怎麼還算是傷害?不管對於大人或小孩,當「凌虐」的手段已發生並導致死亡時,不就是更殘忍的殺人,不是嗎?

        到底什麼時候判決者、執法者才會知道,受害者或受害者家屬覺得判決不公的問題不絕對是在判處的刑期夠不夠重,而是所引用的條文、定讞的罪責。

        我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國家因為要往「廢死前進」,所以不敢在有可判死刑的條文裡多加一些可構成的手段避免擴大解釋。但我想說,如果是這樣,那立法者跟人民真的是在兩條路上越來越分歧,廢不廢死永遠都是一個議題,兩邊論述中必須提出配套、公開討論,在這個社會還是以最大公約數為主。但罪名的確定,並為落在對的地方而堅持,是一條永遠不間斷必須一直往前的道路,不該為了任何因素,而往後退縮,這樣就算真的「被廢死」成功了,後面要彌補的東西,已經大到無法想像了。如果真的因為要廢死而在修法上有所顧忌及迴避,這種的做法不是在解決問題降低未來衝擊、這是在挖洞!挖好多未來要用更大力氣、甚至於補不起來的洞。

         最後,我還是要再說一次,對我而言,『凌虐致死比一刀斃命更殘忍』,就像在某案中某位法官所說的,其實一刀刺下去受害者死亡,受害者承受的痛苦並不多,那對於那些被凌虐致死的,也請這位法官出來說說話吧!

柏林Märkisches博物館展示的18世紀死亡輪與其底床        
        

2017年4月6日 星期四

阿祖級的毒品更生人

        今天依照慣例,是每個禮拜一線回報的日子,包含內部的開案結案、包含每個禮拜一在東部的一線家訪整理、包含辦公室這邊收件及開件。

        而她,是我們今天報告中最搶眼的主角,一個地檢轉過來、阿祖級的毒品更生人–阿會阿祖。她今年快60歲,罪名–偽造貨幣(等罪),刑期–6年7個月,保護管束至108年。

地檢轉過來的個案,都是非常複雜跟緊急的,在觀護人人數不夠下
這些非常緊急及複雜的個案,都會轉到民間單位找資源

        一線到的時候,阿惠阿祖抱著一個曾孫在屋裡、門口還有三個小孩在玩耍,有時尖叫、有時好動、有時茫然,都有些戒斷症狀,但沒有人帶他們進行早療。大門旁雜物堆得很亂,很舊的玩具車已經壞了是鄰居給的,但孩子坐在繼續沒有控制力道的破壞。

        很好奇的,我們問阿祖吸毒就吸毒,為什麼會卡到偽造貨幣呢?

        阿會阿祖說:「因為我就很想吸很想吸,但是錢已經用完了,所以我就拿一千塊的鈔票去摳比(copy)了幾張,我有用彩色的喔!」阿會阿祖用一種很驕傲的表情說!「所以我還有買到毒品。」阿會阿祖果然想吸毒已經想到ㄎㄧㄤ掉了,連這種用粗糙的彩色影印鈔票的方法都想得出來。

        結果呢?一線問。

        「那個賣我毒品的人把錢拿回去後,他的同夥發現是假鈔,那個人被笑得很慘,覺得很丟臉,就落了一大群人來打我,打完我後還把我抓到警察局,報案說我用假鈔跟他買毒,我就被抓進去了。」阿會阿祖很委屈碎念的說:「都找那麼多人打我了!還把我抓到警察局,害我被關!」

         不過一會兒好像想起什麼,阿會阿祖很開心的表情接著說:「結果那個人也因為跟警察說我跟他買毒品,所以他也被關進去了。」

         一線報告到這裡,我們全都笑翻了,就是兩個吸毒吸到ㄎㄧㄤ掉的人,只想要能吸到毒品、賣到毒品,完全忘記了法治觀念,攜手完成了一場「假鈔」的毒品交易,最後還請警察出來做仲裁,把兩個人都送進監所關。

        但當一線把訪視資料報告跟照片一張一張的攤在我面前,在覆述阿會阿祖的主述後,我們的心裡全都沉了下來。阿惠阿祖說,她的老公、兒子(今年進去服刑13年6個月)、大孫女(2年),都因為吸食毒品、販賣毒品、偷竊、搶劫...等,在監所內服刑。她養五個小孩,兩個是兒子的第二任生的、三個是孫女未婚生的,而由家訪現場拍下來的照片只有四個小孩。

        但其實跟戶口名簿比對起來,阿嬤其實四個孫子非三個(三女一男),大孫女因毒品等案在女監服刑,扣除掉一個已成年的二孫女可能獨立在外,最小的那個孫女在家訪時沒看到,問阿惠阿祖又言詞閃避,所以我們必須追出那個才12歲的小孫女現在在哪?

        而阿惠阿祖的四個孫子中,最大的孫女未婚懷孕生兩個,現在因為毒品再次被關入女監執行,但戶口名簿上阿惠阿祖只有兩個曾孫,一個3歲、一個4歲,阿會阿祖卻說有三個,所以我們一線在家訪看到那個一歲多的孩子,是阿惠阿祖記錯了,還是「黑戶」?對照地檢過來的資料,阿祖跟觀護人說因為要照顧的外孫女兩個曾孫,一個1歲3個月一個3歲的孩子,所以無法工作,需要我們幫忙。但戶口名簿上面記載的卻不同,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呢?如果是阿惠阿祖記錯,那那個孩子是誰的?如果是阿惠阿祖告訴地檢的資料是有問題的,那阿嬤是想隱瞞什麼?還是阿惠阿祖的大孫女藏了什麼秘密讓阿惠阿祖以為那是她的曾孫?

阿會阿祖手上抱的這個孩子不在戶口名簿上,這個孩子到底是什麼樣的身份?
這是我們要追查的事
還有一個不在現場、沒有看到的12歲小女孩,我們必須找出來並保護她
別被毒品或者因為毒品被迫害

        也就是說,孩子的部分,照片裡比較大的那個男孩子,是阿祖的兒子阿東上次出監再販毒被抓後逃跑,在外通緝時跟一個女孩同居時生的,在阿東被逮後,孩子輾轉回到了阿會阿祖身邊,由阿會阿祖扶養,另外三個,兩個是阿會阿祖大孫女阿珍還在吸毒時生下來的,一個是跟有名字的藥頭生的、一個不知道爸爸是誰。還有一個則是現在是問號的孩子,不在戶口名簿內,名字、出生年月日,不明。

         阿惠阿祖的兒子阿東的同居人只剩下手機聯絡,因為我們有通知會去家訪並送物資,是否給予扶助金還要再評估,同居人有出現,我們有問阿東的同居人有沒有也施用毒品,她說沒有,但以戶頭已經被凍結的狀況,我們心中有很多的懷疑,阿東的老婆到底現在是什麼樣的狀況,我們要更多的了解,才能夠知道她現在接觸孩子需要注意什麼?

        至於經濟狀況,目前加入每個月固定的送物資應該看起來還可以,但是因為以前阿東有中低收入戶補助跟兒少補助,可是在阿東入監服刑後就被抽掉了。這件事在我做這件工作時讓我非常頭痛,往往這樣的家庭,孩子更需要補助,但是每次補助不是被抽掉,就是重辦時要經過繁複的手續,小孩是獨自的個體,在社會福利上我常常看不見!他們就是依附在家長身邊才能夠得到幫助。我就有一個國中的個案也因為父親入監而所有補助都被抽掉,輔導老師好心幫忙在學校請領教育部的助學金,竟然要孩子提出資產證明,最後也只能放棄,改由協會這裡補助。

        也許有人會說給了他們,大人也會拿去買毒品,孩子根本用不到。但我想說,就算不給想吸毒的還是會用盡辦法、就算賣小孩也會想辦法生錢出來,如果怕孩子用不到失去了補助的意義,那是不是可以用其他方法,例如幫孩子直接繳學費、餐費、固定送餐、買好食物、物資、文具、書籍,由里長辦公室就近的民間團體送去,讓孩子無虞,也全用在孩子身上,而不是因為「怕大人會領去」而「讓孩子受罪」呢?如果能做到這樣,也不會有一些無良的父母,為了要領補助現金,而把孩子硬綁在身邊,卻不教不養了!

        阿惠阿祖跟阿東的同居人的戶頭都無法使用,一個只要錢進去就會被扣掉、一個被凍結,現在都用三歲小孩的戶頭在收補助,而為什麼獨獨用三歲孩子的戶頭,而不是其他的孩子?是不是這些孩子的戶頭也產生問題了?還是有什麼原因?而在阿惠阿祖跟阿東老婆在使用三歲孩子的戶頭除了領補助,有沒有在做其他的事?我想這也是要靠我們去慢慢追查了。

        這個地檢轉過來的個案,不只要解決毒品更生人的生活、亂七八糟人生的導正、怎麼樣不受藥頭騷擾,這龐大需要解決的「毒品上癮後」及「毒品戒斷後」的輔導再犯大工程。最重要的,還有那五個還沒旋入毒品的人生,該怎麼預防?怎麼讓這些孩子能夠正常長大,不會再複製出五個、十個毒品的悲劇人生?這才是比解決「戒毒」更需要的「別開始」。

        阿會阿祖,翻開她的家庭史,除了小小孩幾乎是全部都因毒品案進出監所多次,女孩長大後也跟藥頭在一起進入到毒品世界,當初是自願、被慫恿、還是被迫,已不可考,現在都已根深蒂固無法回頭了,但這幾個孩子呢?該怎麼讓他們的法治觀念、價值觀、未來能不受污染,不會再重蹈覆徹這些大人們的途徑?我想我們需要最少10年的工作、觀察、陪伴、拉扯、協助等。

       一個阿祖級的毒品更生人,牽出了三代的吸毒人口、每一代跟犯罪的糾結、跟藥頭的剪不斷的關係、一個失去蹤影的12歲女孩、一個沒有戶籍的一歲多男孩,還有什麼,比吸毒,更讓人害怕的擴散?我們要做的,要比跟時間賽跑更快的,就是預防犯罪、預防毒品,而這麼大的工程,政府,什麼時候才看得見,解決已吸毒的人的問題,其實遠遠不如,怎麼樣讓孩子,隔絕在毒品環境之外,更有效率、也更有意義!
             
這麼樣讓這幾個孩子接受早療、得到幫助、順利就學
怎麼樣讓這些孩子不會重蹈前三代的覆轍
我們已經準備了十年來陪伴協助追蹤他們
預防永遠比治療更重要

2017年4月4日 星期二

台灣的毒品為什麼無法像國際一樣「合法化」?

        台灣的毒品問題已經越來越嚴重了,不只造成監獄超收,也讓社會問題層出不窮。前些日子曾經有人提出毒品合法化,以避免監獄內不斷的超收造成收容人環境不好、也不會讓吸毒者經過監所的大染缸出獄後進階成更大的罪犯。

        不過這中間無法解決的問題及會對這社會產生無法承受的痛,是我們必須堅決說不的原因(請參酌http://eva-whiterose.blogspot.tw/2016/08/blog-post.html 毒品已經讓我們社會傷痕累累了)。


        大家都知道毒品會造成的犯罪問題,例如為了吸毒搶劫、強盜、甚至於殺人,非常了解。而當就算吸毒者沒有這些犯罪行為時,就對這個社會沒有傷害嗎?不可否認的是因為吸毒造成的情緒障礙、身體傷害、情感混亂,為了滿足毒癮所需藥物費用的取得,其實也都影響並傷害著這個社會。


吸食毒品傷害自己關別人什麼事?


         記得剛開始接觸更生人時,不只一個吸毒者問我:「我花錢買毒,吸毒傷害我自己的身體,讓我的身體壞掉,我又沒影響到誰,到底哪裡不對?」那時,這樣的言論常常引起大家一陣大笑跟討論,其實也在心裡衝撞著我。一個人選擇讓自己的身體壞掉,到底錯在哪?就像一個人去自殺,法律能判他罪嗎?


         但慢慢地當我接觸的越來越多,看到那些本來還大聲說自己賺取費用購買毒品的人,在當長期施用毒品後,了解其背後購買毒品資金的取得來源來自於:跟家裡面索(ㄧㄥˋ)取(ㄑㄧㄤˇ)、看管毒品走私倉庫、販賣運輸毒品所得、竊盜搶劫、暴力討債、恐嚇勒索、誘拐少年少女加入毒品市場...等,我的衝擊逐漸減小。毒品的長期施用而造成的入不敷出、拋棄法治觀念、放棄尊嚴的人生,影響的不在只是當下、自身,而是未來及身旁的所有人。(請參閱本站:爬出來的阿枝阿嬤、里子阿嬤、有一條路叫做媽媽的祈願、我是她媽媽...等)

           再者,因毒品造成的精神障礙,會讓吸毒者因為長期吸毒對於情緒的難以自我控管、人際關係疏離、易怒或易晃神導致無法保護自己、在毒癮發作時對於身邊的人同理斷線因而出現傷害家人及虐兒的案件發生、在吸食毒品後恍惚的固著性行為容易讓下手不知節制而導致不可挽回的錯誤。而當吸毒不在是因為「內心的缺口」而成為「生理上的依賴時」,身體器官早就被毒品啃食的無法回復,其中許多女性吸毒者為了能得到的毒品供應,也會造成情感關係的複雜,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


五十歲的長期吸毒者,看起來像七十歲的老人一樣
而因為長期吸毒的原因,他現在不管在任何時候都容易跟別人起衝突
因無法跟人共處的狀況下無法工作
現在每天在家都說要燒房子,讓家裡的人在受驚與恐懼中度過

        我有個本來做房務整理的女性個案,以前再累都不會輕易請假離開工作崗位,生活也就在工作與想要拼出未來的的忙碌中過去,七年前到朋友家作客,認識了一個男朋友,男朋友在她不舒服時給她不明藥物,她症狀明顯減輕,使用男朋友給予的藥物頻率越來越高,直到上癮食才知道是毒品。她曾經用她的收入買毒品施用,她以為她可以控制自己只要用自己的能力享受快樂,而不要被毒品拖下水的傷害別人。但隨著毒癮不斷的增大,現在的她,已沒做正常工作好幾年了,跟著男朋友販賣毒品換取毒品吸食,男朋友入獄後又跟男朋友的藥頭朋友在一起好有毒品吸食、男朋友的藥頭朋友被抓後又再換下一個,她就這樣跟這幾個進進出出的藥頭糾纏了七年,連空窗期到遊民中心,都可以為了要得到吸食毒品的費用,不惜與遊民中心的男女發展混亂的關係,還可以餵養新的女性遊民施用毒品,接著用身體、販賣運輸去找藥頭拿藥,每個遊民中心只要她待過的,都產生出更多的吸毒者。

        她說:「我恨那個讓我吸毒的男朋友,我恨那些進進出出的藥頭男朋友,我恨他們一出獄就來找我要復合、要我陪睡、要我販賣毒品,然後就只是丟幾包毒品說要讓我解饞是對我最大的恩惠,每一次我都覺得自己好賤,但我卻也期待著他們出來找到我,這樣我就會有穩定的毒品來源!」她手腕上深深淺淺的刀疤,回應著她被毒品控制心裡的矛盾。

七年的吸毒生涯,她的臉色沒有光澤、連牙齒都掉了
七年來跟幾任藥頭男友的不斷糾纏,手上的每到的割腕疤痕,都是每一次的悔恨
傷口越來越多,她卻越陷越深

        她今年四十幾歲,她沒有什麼大成就,但因她所產生新的吸毒者、搗亂的遊民中心,數目之多,讓人不寒而慄!而她手上一條一條割腕的疤痕,是她走不出的死胡同。


毒品也影響著幫被遺棄的孩子尋找另一個家的困難度

        曾經有生不出小孩的女性們告訴我:「我想過要領養小孩,可是我不知道小孩的親生父母是誰?我不是為了想要看父母的基因篩選個漂亮的小孩,而是我擔心這個孩子是一對吸毒的父母生出來的,害怕當我將孩子養到五六歲時,發現孩子已經受到傷害,需要早療、甚至於是連早療都救不了,到時我愛他卻無力撫養,那我跟孩子該怎麼辦!所以我寧可一直重複著嘗試做試管擁抱著那幾乎微乎其微的希望,或者存錢到國外去找代理孕母,而不要當感情已經放下時,我愛他卻也愛不起他。」


        我當然也問過自己生的小孩也可能是一個有問題的孩子,但她們告訴我:「如果是我血緣基因那是我必須承受的結果,而當我無法擁有自己的小孩,我只求好好愛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將我的一切擁有都給他時,我只是想要選擇一個沒有被毒品傷害的孩子,真的不行嗎?」換我無語,生不出小孩的媽媽跟是胎兒就被毒品荼毒的孩子,讓我看見了許多沒有辦法的連結。


每天在台灣,許多的孩子因為母親在懷孕時還在施用毒品,造成垂直性的戒斷問題
這些正在早療的孩子,不只身體受苦,未來無法解決
連想要一個家,大多都是一個不可能的願望

        無奈,現在的問題都還未能解決,每天的問題還是不斷的發生,為了要穩定可以拿到毒品的來源、為了鎖住一個藥頭在身邊、要了逃避被臨檢與入監服刑,女毒販不斷的生養,每天製造出他們不願也無法負責的新生命,也不斷地將孩子拋棄在收容機構或者是同居人家裡,有些個案因為安置機構資源不夠而無法早療毀了一生、有些則一輩子極端痛苦的凌虐中嚥下最後一口氣。但也因為安置機構有太多毒品所生下的孩子,不只醫療資源被大肆的耗費,更將低了願意去領養這些孩子善心人士的意願。

這張嬰兒床,因為媽媽幾年的吸毒生涯,孕育過五格孩子,有些孩子夭折、有些孩子被安置
不管孩子是夭折死亡或是安置,都是離開母親、倍受折磨的孩子

        而這些,都在我的眾多個案中、安置機構裡,都可以看到那一張張的被拒絕的小臉、被早療的折磨,組成一個個的破碎。        


台灣毒販的可惡超過惡魔

        我知道許多法律界人士及學者都想推動「毒品除罪化」,我們對談過葡萄牙經驗及瑞士經驗,但對於在實務中看見的我在現階段很難走回在同一個方向,我知道他們有崇高的理念,但我見到的是,在台灣毒品的販賣,不只是「毒品問題」,還是「商業問題」。


        台灣的藥頭比國外黑心,不是在價格上,而是在手段上,就像劣質油一樣,為了要降低成本、搶攻市場,是個無奸不詐的商人,將觸角廣泛的觸碰到很多地方。以降低成本而言,台灣主要以「混合毒品」為主,以利藥頭能夠留住客人。他們所調製出來的毒品,常常是以K他命為基底,在混合上安非他命、少量古柯鹼、及許多不知名的化學物質,各家比例不同,甚至有些為了能讓毒品讓初嚐者好入口,還會加入梅子粉調味,用以吸收更多不知道的青少年進入到毒品世界,這樣的混合毒品(聯合國稱為新興毒品NPS),常常是將「亢奮型」與「抑制型」毒品相互混合,讓使用者的腦子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為求達到high得夠快夠久,更甚者還再加入劣質的化學藥劑及藥品,將造成施用者多重器官衰竭,因此我們現在常常看見許多人吸毒暴斃,如W飯店女模案。


        而因為混合毒品的成分無法了解,因此當吸毒上癮者嘗試做治療時,也產生了無法投藥的狀況,不知道該依「亢奮型」還是「抑制型」或者是「化學物質」下去給予解藥,這種情形可怕到無法收拾。


        就像台灣獨有的「金剛」、中國的夫卡拉(flakka),都是大部份國外聞所未聞的毒品,說台灣或中國的毒販活脫脫就像一間間黑心加工食品工廠,真的一點也不為過。



        而這種便宜又摻有不同添加物的毒品大量在市場上流通所造成無法預期的後果,正是我們現在面臨最大的問題。從剛開始的摻入鹽、糖...等相同白色粉末用以魚目混珠偷斤減兩,到現在為了加強毒品的刺激感而加入不同的藥品或者藥劑,對身體殺傷力更是可怕的後果。


        再者,毒品為了吸引年輕客群、OL 購買或者降低吸食者的戒心及罪惡感,更是不斷的汰換包裝,將毒品包裝的可愛、漂亮,用以說服年輕者在夜店時,自我催眠自己施用的是「娛樂性毒品(其實台灣根本沒這種東西)」,甚至覺得要來上一點才算潮。就像台灣現在的音樂祭所出現「只要搖滾不要毒」這種警語,正是提醒著我們毒品因「娛樂化」、「潮化」而不斷地在侵噬著一個個年輕的生命。


        正像現在常常在音樂祭上用的呼籲口號「只要搖滾不要毒」,可窺見毒品正用「娛樂化」的手段,吸引、吞噬、洗腦著一個一個年輕的生命。



        而尤甚為可惡的是,毒販不只販賣著已經吸食成癮的施用毒品者,更在醫院裡面交易,逃避被攔檢,更找上精神科出院的病人,用「兜售快樂」「解決憂鬱」的說詞,讓這些精神病患在病情控制穩定出院本該開始重新生活,卻陷入了一個更黑暗走不出的困境中。

        這樣的黑心販毒行為、產品、路徑、後遺症所交雜出來的及後遺症,絕非國際「合法化」當初所面對的。

讓不知者誤食毒品而上癮,是給予生命最可悲的結束

        知道是毒品而去施用者,在未有傷害別人行為時可說是自己的選擇,但是現在最令人恐懼的是,許多毒品販賣者將毒品摻入食物中,讓許多的孩子誤食、甚至於上癮。我就有一個案本只是一個愛玩的未成年女孩,卻因為迷上友人給的含毒的咖啡包,起初只是覺得在飲用友人給的咖啡包後精神跟心情特別好,後開始依賴,跟著去酒店上班,而她之後的每一任男朋友都跟毒品有關係,不管是提供她毒品抑或是她拿咖啡包給對方飲用。在她剛到戒毒中心的那段日子,她一直跟我拉扯的是,她認為她只是喝了不同成分的咖啡並不是施用毒品、那只是一點點娛樂及提神的效果,並不影響她的身體跟思緒。

         一直到我們經過一次又一次的訪談,一起描出時間軸與釐清她的每段感情中的枝枝節節,她才發現她的回憶多了空白、人生變得複雜、事件的前因後果也出現了許多斷層,身體健康檢查報告更顯現出她腎臟無法逆轉的傷害。今年的她,才17歲!能不能戒毒成功?離開保護管束的戒毒村還會再碰觸毒品嗎?沒有人知道!


        17歲,過去已斑駁、未來還要花許多力氣拔河才能奪回有自尊的自己,她說如果當初她知道那是毒品她不會碰、如果在未上癮前知道她還來得及退,現在與未來,連她對於自己,都不在有把握!

17歲的她,是如此年輕貌美、本該是對未來充滿希望
卻因誤食咖啡包上癮,在情感上複雜、在工作上坎坷、在人生中沒有希望
直到發現記憶中有許多的片段,才發現,自己吸的毒,已經傷害自己好深好深


        我們曾嘗試破解毒品誘騙少年的包裝,例如咖啡包、K煙、安非他命煙...等(詳情請參酌https://www.facebook.com/eva.pipie/videos/vb.100000050182458/1315392458472414/?type=2&theater 影片),想避免再多的孩子被傷害。但最後我們放棄在破解任何毒品包裝,不是因為妥協或是無能為力,而是每當我們破解一樣,毒販就會用別種樣態去販賣毒品,就像我們破解咖啡包,他們改用雷神巧克力;我們破解了含毒品的雷神巧克力在市面上大量流通時,他們改為藏在金沙巧克力裡面;我們破解了金沙巧克力藏匿的毒品方式時,他們改用將毒品跟跳跳糖一起出售還標榜跳耀的口感更符合毒品的刺激感。

        毒品用不同的包裝在吸引著未知者使用,進而讓他們上癮回購。就像我們的販毒個案,夏天用針筒將毒品注入到鋁箔包飲料或製成果凍、冬天用奶茶或咖啡包餵養新的下線,收益及擴大的人口,非常可觀。這些案件爆發時,上癮者已不計其數,要挽回也是沒救了。


         現在校園裡面最可怕的是,給予同學有含有毒品的奶茶包、咖啡包、果凍、糖果的孩子本身根本不知道這些東西裡面含有毒品,所以很多孩子都不是問題學生、他們的臉色沒有異樣、他們是非常熱心的想跟同學分享,當這個孩子及被他分享的孩子一起上癮、一起走上毒品不歸路、一起回購時,孩子會受多大的傷害?又會受多少冤枉責罰?


        以前我們總以為在校園吸毒的高風險族群,是一些不愛唸書、行為上有些偏差的學生,可是現在品學兼優、只專注在課業中、對自己要求甚高的孩子,也因為「未知」而淪陷,以為那些奶茶包、咖啡包、巧克力讓自己的精神變好,一定可以追求最好的成績跟未來,等到上癮後一件一件事的瓦解、一個一個希望的破碎,他們的人生早已跟當初天差地別。而這些有可能是未來成為社會中流砥柱的孩子,都被拖累了,產生的嚴重斷層,對於國家的未來,還不令人擔心嗎?


台灣的需要走出自己的「反毒路」          
          台灣的毒品問題,真的不是只有像國外「合不合法化」這麼簡單,以台灣現在的毒品市場大多為混合毒品的關係,「毒品合法化後」我們是要由政府認證讓大家合法攜帶某些藥頭調製的混合毒品?還是要讓混合毒品的施用者帶著K他命、安非他命、古柯鹼、神仙水、一粒眠、化學藥劑、藥物,當場調製?治療時又要開哪些藥來解除生理戒斷?開得出來嗎?

        政策沒有絕對的好與壞,但不符合社會現實狀況的政策就是一個無用的政策、沒有配套的政策亦然!外國的月亮不一定比較圓,雖然我也常引用國外的做法,但那都要了解台灣的現況後調整再施行,如果只是一昧地把這些搬回來改都不改就當寶,自以為的進步,事實只是把大家帶著做一場實驗,而那結果,可能是未知的粉身碎骨。


各種市售包被加入的不明粉末,正是這個社會下一代最大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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