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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月11日 星期三

其實你們不懂我們的心–有關性侵受害者

        如果說我們在網路公告我們是是性侵受害者,會有一票人的同情、加油、要勇敢、肉搜別讓那個渣男逃避該負的責任、爛男人去死吧...等。我們會覺得溫暖、也會覺得有力量,這世界其實沒有那麼孤單。雖然,我們知道也有人會在後面批判我們、列出我們自己該負的責任、跟我們的「不應該」「不小心」。

        但一旦走上不管是司法流程或者是後續陪伴我們的流程,我們變成一個難纏的、一直在重複受創情景、一天到晚怨天尤人、走不出來、覺得受傷沒有力量、疲於拉扯的包袱。我們需要復原的時間很長,也許十年、也許更久、甚至於是一輩子,我們都在難過、責怪與自責中徘徊。

        我們很容易掉到旋窩裡,可能一點點的相連,就讓我們掉在谷裡爬不出來,我們的傷口很難癒合、我們的心靈深處很敏感(表面上我們努力裝的其實沒那麼糟),不是我們太懦弱,而是我們損傷的不是身體,而是被奪走的靈魂。

        靈魂觸摸不到,所以我們沒辦法幫祂上藥;靈魂擁抱不到,所以我們沒辦法給祂溫度,更糟糕的是靈魂被偷走了,我們常常想要感覺,都只剩下空殼。

        不是我們難搞,只是–其實你不懂我們的心。

         你知道嗎?雖然時間過了很久,久到我們機會忘了傷害我們的那張臉的樣子,但我們永遠記得拿一刻我們的恐慌、無助、被污辱的感覺,那個貼近我們臉令人厭惡的呼吸、那雙滿是髒污的雙手、那滿臉猙獰慾望的表情,都刻在我們的心上,只要一個呼吸,全部就會跑上我們的眼前。

         你知道嗎?雖然我們看起來已經跟平常人沒有什麼不一樣,但當看到電視電影有相關的情節時,心裡總會波濤許久,有時候忍不住撇過頭不敢看,怕看到自己的臉就出現在螢幕上;有時候我們會盯著直看,怕自己的表現沒像電視電影上那樣難過是否對自己太過寬鬆而覺得羞愧而討厭自己,覺得自己是否遺忘的太快、堅強的太快、甚至於是否因為還有臉活著而鞭撻著自己的內心。

         你知道嗎?雖然我們緊鎖心房不讓回憶不小心讓別人窺見,但我們卻也會對某些信賴的諮商師或好朋友在深夜、在酒醉時、在吃完藥後、在迷迷糊糊中、在低落的情緒裡,在深夜一再重複著那可怕的情節,一次又一次,就像在播放一塊壞掉的音軌。常常會有人覺得厭煩、覺得我們又來了。其實我們只是回憶太深刻、佔據了我們的心,我們在吐訴的不是一個過去,而是我們矛盾又期盼被安慰那矛盾的心,不想被同情又偷偷希望被同情、想要被遺忘又想要被肯定、想要忘記卻忍不住一直記起、想要死又想要活的求救....那一顆被傷得亂七八糟而現在也找不到方向的心。

       你知道嗎?我們希望活得像一般人,但在心裡卻有個聲音不斷的提醒我們過去,讓我們覺得大笑很可恥、幸福很可恥、遺忘很可恥、把自己當作一般人活著很可恥,因為我們都像身上烙著印的罪犯或另一個階級的人,當我們瑟縮在黑暗角落中時,大家很容易理解,雖然不見得認同或喜歡;但當我們活得謹慎一般稍有點精彩時,一句:「你是個性侵受害者,你怎麼做得到....」就把我們塞回那令人不想想起的回憶裡也提醒著我們那個「被受害」的角色;而當我們也跟一般人一樣上夜店喝酒狂歡時,我們常在別人的眼神中看到那覺得我們沒有「記取教訓」的責備,比同行者更隨便的形象,甚至於覺得我們的過去是昝由自取而傷害我們的人卻變得合理。

        你知道嗎?我們這群人,幸福的很少、不幸福的很多,其實我們遇到好人跟壞人的比例跟平常人一樣,但心裡有個聲音不斷的提醒著我們曾經有過的傷,提醒著我們沒有資格幸福。當我們遇到好的人時,我們會懷疑自己,值得被這樣被對待嗎?於是我們會害怕的遠離,找一個覺得自己配得上的人,接著我們就離幸福越來越遠。常常在夜深人靜時我們也看著身邊那不好的那一半?問自己為什麼要過這樣的日子,怨天怨地,到最後還是怨自己,怨自己那不好的過去,然後再繼續低下頭過日子,過那不好的日子。只因為,我們身上、心裡、靈魂,那無法抹去的傷痕,清不掉的骯髒與體液。

        你知道嗎?我們大部分的人都是隱瞞著曾經受傷的那個自己在過日子,我們沒報警、沒有諮商、沒有治療、不敢讓人家知道、沒有人知道我們是受害者,我們有很多人不是想大家想像的一樣,是躲在角落裡面默默的哭泣,因為我們需要生活、需要養活自己養活家人,我們連想躲在黑暗處獨自哭泣的權利都沒有,我們不是堅強、不是已經走過來了,而是我們沒有能力躲起來。

        你知道嗎?我們有某些人也不像大家想像一樣,從此對異性很害怕,一輩子青燈木魚,當你看到有些在夜店被撿屍、因為感情複雜被殺,他們的過去都跟我們一樣是個受害者,只是刻板的印象裡面,他們已經被踢出受害者的樣貌。其實我們有一部分的人為了能抹去心裡的傷痛,選擇用傷害自己來讓自己麻痺於之前的痛苦,在夜店徘徊、把感情弄的複雜、接受一夜情....等,我們不是不自愛,只是想要麻痺。有人想著如果能把「性」這件事情當作無所謂或許就可以忘記被強暴的痛苦,於是一部份的我們換過一個又一個的床伴,其實每場性關係都沒有愉悅,甚至於在酒醒後想把那個床伴踢下床,但我們總是想著自己若能把性這件事當做很平常、很享受,或許這樣就可以把過去被強暴的事情說服自己那「沒什麼」,我們試著把「被迫點在身上的黑點」用「自找的許多灰點」蓋過去,雖然往往都很失敗,但我們的某一部分的人就是靠這樣呼吸下去。因為曾經受過傷,我們看不到自己的重要性,所以在感情上我們也常常因為一些很奇怪的「想要覺得被在乎」,而踏上複雜的感情關係。我們有一部分的人生命往往就這樣被消失,最後沒有被同情與心疼,反而用「隨便」、「男女關係複雜」、「活該」、「自找」的...等,做為我們失去生命最後的定義。

          你知道嗎?我們最長的時間在自責、然後問為什麼是我、最後接受那個回不去的我們,每次有人問我們都過了那麼久的時間了,為什麼還要漩在裡面?為什麼還要怨天尤人?為什麼還不能放下?為什麼不能重頭來過?為什麼不能好好生活?為什麼不能不要再提?為什麼不能遺忘?為什麼不能正常生活?

          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能?我們也想回到那沒有受過傷的自己,只是身體的傷口癒合了都還免不了留下疤痕,靈魂被割了一個洞,隱隱作痛的持續著受傷的記憶,那無法上藥的傷口,連複合的疤痕都做不到,又要怎麼忘記自己的痛?

          你知道嗎?其實我們比一般人,更想回到平凡的生活,只是小叮噹的時光機,只在藤子不二雄的畫筆下,永遠無法從W的世界走出來,載我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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