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認為她對你有好感，你就可以性侵她？」
當這句話從主控官陳志天（郭富城飾演）的口中對著被告名醫周文瑄（張震飾演）質問時，我在場中深深的倒抽了一口氣，至今也在我腦中不斷的轉動著。
一個弱勢半身癱瘓的女孩李靜（桂倫鎂飾演），信任的被名醫抱上看診台做檢查，醫生拔下手上的婚戒，放在桌上。
接著李靜看似被性侵的眼淚、畫面，轉一幕。診間的門再開，李靜跌下看診台，眼神中充滿著無辜、受創，慌張的被協助迫切的想離開現場。
但李靜卻在電梯口遇到周醫生，一反常態的拒絕被周醫師送回家，卻因不知情的陪伴者而被迫接受周醫師的好意，送至家門口，不願由周醫師協助抱上輪椅，因而跌落在路邊…
揭開了電影的第一幕，也揭開了這一部電影，不斷的高潮。
拔下的婚戒，是周醫生之後要觸診必須要做的動作、還是對婚姻的背叛？
李靜的眼淚，是被性侵的羞辱、還是對恐懼的控訴？
電梯口的碰面，是正常的約定，還是周醫師在傷害了李靜之後，怕李靜對陪伴者說出，而要押著李靜回到住所、一種監視性的強大壓力？
每個畫面都像在透露著某些訊息，也串連著之後法庭上的攻防跟謎似的性侵案件。不敢閉上眼睛，不能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進入了司法程序，法庭上的對峙，李靜的控詞不斷的在法庭上一次一次的被檢驗。不管再隱私再殘忍被告律師都不斷的重覆與導引，只要李靜有一點遲疑、記錯就成了把柄。只要李靜錯了，周明瑄就是對的。
法庭上身心的傷害，不能只用感覺，它必須被具體化、程度化。何其殘忍，又何其真實？
當陳志天指著周明瑄問：「你是不是將手插進她的陰道？」全場無聲。一句話，道盡了法庭上的血淋淋問話，跟加害者在法庭上只像個「工具」，而沒有了人的自尊跟保留。
李靜輕輕的一句「我可不可以不要告了？」說出了受害者在法庭上的壓力及不想再面對的任何傷痛。
一場性侵案件控訴，讓所有人的生活都被變了調。李靜只能躲在家裡不能回復原來的生活，過去的被繼父性侵、被母親犧牲的遺棄、青少年被強暴、因而發生車禍失去了下半身的知覺，一一的挖掘出來。遺棄她的母親為了掩蓋自己曾有的錯在法庭上說了謊。不能面對的過去，在法庭上讓母女互相撕裂。
周明瑄的妻子經過一次又一次的開庭、基於希望家庭的完整，不斷的奔波努力扛起所有的壓力面對生活，但她心裡的糾結、不能提的疑問、不敢說的失敗，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的丈夫。困惑、不知道真相，讓她不知道她的保護是對還是錯？
陳志天的努力，讓李靜送出了第一朵手折的玫瑰給他，是一種信任的教予、一種依賴的寄託。
卻不知道一朵朵手折的玫瑰花，裡面卻包著許多的答案。只有狠心的剝開美麗的玫瑰花瓣，才能看見更多的真相。就像每個在法庭上對有利自己證詞漂亮包裝的謊言、對不利於自己的真相的層層包裹。
最後一次開庭，李靜的控訴，對兒時記憶的控訴、對憤怒的控訴、對身體不完整的控訴，對所有人的控訴，一句句的怒吼帶著萬千的委屈，夾帶著被遺棄、被犧牲累積出來強大的憤怒。
「為什麼要懲罰我？」一句話壓斷了我的淚腺。多少兒時的受創者、多少性侵的受害者，在找不到答案、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旁人異樣眼光的壓力時，回過頭來怪自己的錯、把一切歸為施暴者對自己的「懲罰」。
而李靜在控訴完的最後一句：「為什麼連我最後的愛情都奪走，他說我一點感覺都沒有！」給案件真正的真相帶來更多的漣漪。
李靜看診台上的眼淚是因為被周明瑄的性侵？或是周明瑄說她不會有感覺對愛情的絕望？亦或是李靜對周明瑄告白被拒絕害怕再被遺棄？還是周明軒碰觸了她卻說她不會有感覺而讓她覺得羞辱？
整部片深刻的描小兒時受創傷痛的難以恢復、熟人性侵案件真相的難以釐清、人性對於自身錯誤的軟弱逃避。
所有的事情真相只有一個，清楚的在當事人心中。但在性侵案件中，每個人的認知不同、每個人看到的面向不同，真相卻更顯的模糊。
「聖誕玫瑰」預告片剛出來時，一直以為以香港法庭為背景，除了像法外情一樣有精彩的法庭針鋒相對，是很難讓台灣的觀眾有更多的共鳴的。
但看完後，我必須說，這部影片的層次非常分明、情緒堆疊非常紮實。演員的演技好的沒話說，導演也做足了功課，把許多具有爭議性議題，巧妙的用角色的生命軌跡結合在一起。
也許有人會覺得這是一部沒有結局的電影，但，其實在生活中每件事的結局，不是在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同的樣子嗎？尤其當面對性侵案件的被告與原告所釋出的訊息！這不就是最貼切的結局？誰能真的知道真相、過去與未來呢？
這是一部值的用心看的電影，每個細節都值的細細思考、每個角色的故事都值得慢慢的體會。或許，你也會跟我一樣，對電影中的某一幕或某一句話留下一個深刻的感觸、或一個輕淺的歎息。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