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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0月20日 星期六

那被四個男人性侵的女工


        施總的辦公室外一片吵鬧,一個女工在門外尋死尋活,就是要見施總一面。施總大手一揮,要保安清空門外,還他一個安靜的空間。工人,不是他該見的人。

        施總並不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但在中國這片大土地裡,工人跟他是兩個世界的人,如果每個人有事都找他,那他永遠有忙不完的事。在許多高階主管的眼裡,工廠每天總是會有工人上演著下層社會的戲碼,那個世界發生的故事永遠不會在他們身上,如果每個故事都要聽,那他們也許聽一輩子都聽不完。同情心,早在剛到中國,聽過的五個故事完後,不見了….

        女工被拉走了,門外靜了,施總不解的是,為什麼女工可以從被管制的宿舍跑出來到他辦公室外??保安該加強了!!他想。

        工人換班的鈴聲尖銳的響起,施總下班的時間也到了,他帶著他隨身的保安兼司機,往車上走。今天上班女工鬧辦公室這齣戲,早被他在公文堆中拋出腦外。美麗的夜生活正等他開始。

        車子駛到工廠大門,一個女工欄住了他的車。女工小小瘦瘦乾乾的身體,擋住了施總大大乾乾淨淨的黑頭車。施總眉頭皺了一下。搞什麼??他想。

        女工跑到施總的車旁,一邊大叫、一邊用力敲著施總的車窗。施總按下車窗按扭,露了一點小小的空隙,就像他總是這樣看著他眼中下層的工人世界。

        “幹什麼??”施總冷冷的說,語氣中帶著更多的不耐煩。
        “總經理,我有事要找你。女工情緒激動的說。
        “有事找妳們主管。施總簡單幾個字回應,旋即把車窗關上。樹根,開車!!”施總指揮著他的保安兼司機樹根。

        女工繼續不斷的拍打著車窗、試圖再度扳開施總車窗的縫隙。眼看車子發動,女工急著跑到車前,抱著施總的車子引擎蓋,再度擋回車前。

        施總臉一沉,嘴角往下拉。他討厭這些不歸他管、不在他世界的人。

樹根看著老闆的臉垮了,趕緊下車,連拉帶拖的要把那女工拉離車前。女工依然死命的抓住車子,幾度被拉開又撲回車前。樹根最後拽起那女工的頭髮,狠狠的像拖路邊的一隻野狗般的往後拉。

女工頭髮被拽得臉部扭曲、不斷撕裂般的尖叫,但手卻怎麼也不肯放開車子、哪怕只是搆著車子的邊緣。

女工的尖叫聲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工廠裡工人被保安或主管打常發生、大家早就見怪不怪,再加上那如機器般三班輪班制的工作,大家只要顧著自己的飯碗,哪管得著其他人的死活。下層社會的同情心也在肚子溫飽間流逝了。

施總不悅的看著他手上的錶。他喝酒的時間到了,外面那些人才是他在的世界,這女工真是煩人!!

眼見這戲碼幾分鐘內不會落幕了,施總再度按下他車窗露出那細小的縫。
樹根。他喊著。把那女工帶過來。
樹根手上還拽著那女工的頭髮,把她往施總的車窗邊帶。這次女工不用樹根扯,三步併做兩步配合的往施總車窗邊靠過來。
明天到我辦公室來找我。施總連看都不看那女工一眼的,不等那女工開口,只從嘴裡對女工迸出了這句。樹根,上車、開車。再來就是命令他的保安。
        樹根馬上放開那女工,快速的跑上車。車子無情的往前啟動,只滾起陣陣塵土。施總看著照後鏡,撇見那女工在塵埃中彎下腰。

        隔天,女工一大早就到了施總的辦公室外。保安進來通報,施總點點頭,讓保安放那女工進到辦公室。自己則離開辦公桌,移位到辦公室內的沙發。

        女工一走進辦公室,走到施總跟前,雙膝用力的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總經理,請您幫我做主。女工說完,臉上滿是眼淚、一個瞌頭。
妳起來,妳不起來我就不聽、妳出去。不是因為同情,施總討厭這種樣子,不是跪就是求,下層人!!
女工一聽馬上站起來。
妳找我到底什麼事??”施總點起一根煙,直視著那女工的臉。他連名字都不想問,這些人是誰他不需要知道。
前天晚上,我在宿舍被四個人強姦了,請總經理幫我做主。女工說著,又是一大把眼淚。

施總討厭下層人、更討厭強姦,髒!!雖說這種事其實在工廠也不是新鮮事,但聽在他耳裡就是厭惡,他討厭這種豬狗的行為。他最不喜歡聽到或處理這種事,不過能怎麼辦呢??人都在他辦公室了。只能辦了!!

前晚有人在宿舍喝酒,喝醉了,一個人先強姦我,強姦完我以為沒事了,可是三個人又過來,按住我的手腳,又都把我強姦了!!請總經理幫我做主。女工見施總沒說話,又叨叨絮絮把事情原委說一遍。

妳去報公安啊!!”施總不耐的說著。他只想趕快讓這個煩人的女工離開。
公安不會理我。女工又再一把眼淚。是啊!!公安真的不會理她,公安最討厭這種外省份過來工作的,一天到晚鬧事,處理起來總是煩人!!
通通槍斃掉算了,省事。施總腦中突然閃過一次公安說到外省份到本省發生事情時說的話。
請總經理幫我做主。女工再度跪下,又再帶一個磕頭。
起來!!妳再跪就出去。施總音量放大了,他還沒死呢!!眼睛瞄向了他辦公室的保安。保安看到施總的眼神,也往女工靠近。

女工急急忙忙起身,深怕再被拽出去。臉上的眼淚跟鼻涕早已和在一團,五官都快看不清楚了。

那妳要我怎麼幫妳做主??”施總問。
女工低頭不語,只看著地板,擤著鼻水。不知道!!”久久才小小聲的從嘴裡掉出了這一句。
施總心裡搖搖頭,臉上保持著他一貫的沒有表情。空氣停頓了一下,施總沉思著,他也沒處理過這種爛問題。對於下層的故事浪費時間,他寧可去批公文,看工廠還要再賺多少錢。
要我做主可以,但是妳要在場面對。時間過了許久,那女工的眼淚讓他覺得心煩,施總開口。
女工猶豫了,低頭看著鞋子。
如果妳不要在場那我就沒辦法了!!妳走吧!!”施總冰冷的起身。終於可以停止聽這些事,讓耳朵乾淨點。
好。女工看著施總起身,求救般趕緊開口。
施總心裡再度歎了一口氣,還是要處理,真煩!!屁股不甘願的坐回沙發上。
樹根。他叫著他的貼身保安到他身邊。問她是誰,把人帶過來。施總揮揮手,讓樹根領著女工到一旁問話。
只見樹根滿臉兇惡的問著女工幾句,就出辦公室門去找人了。

女工站在辦公室的角落,施總打量了她。這女工看來年紀還輕,應該剛從家鄉到城裡工作,坐了很久的大巴吧!!看起來並不漂亮。那幾個人是瘋了嗎??工作太閒還是事情太少??

半個小時過後,樹根帶著保安揪著四個工人進他辦公室。
女工一看見那四個工人,馬上恐懼慌張的躲著蹲在辦公室的角落裡。
他看著這四個工人,一個還蠻帥的,其他三個就一付猥瑣的樣子,看起來就不是好貨。真是髒!!

你們四個人,是不是強姦了那位小姐??”施總語氣平淡的問。
四個工人沒說話,你看我我看你。施總看著他們四個人的樣子,一股怒氣衝上腦門。敢做不敢當,又一個下層人的特色。還浪費他的時間!!
不說話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你們全炒了??”施總音調大聲了起來。

四個人聽到施總的聲調,跳了一下。加上聽到要被炒了,全緊張了起來。從家鄉坐大巴到這裡找到工作是付出了多少代價??家裡還等著他們寄錢呢!!
四個人開始你推我我推你,最後矛頭全指向那一個比較帥的,說是那個人開始的。

他們三個都說是你,你怎麼說??”施總問著那一個被指向的人。
那個人接觸到施總的眼神,馬上對著施總跪下,連聲的對不起。又是跪!!施總不屑的看著那個人。

你跪錯方向了!!不是跟我道歉,是跟那位小姐!!”施總說。
那個人馬上轉向往那女工的方向爬跪去,跪在那女工的跟前不斷磕頭道歉。那女工卻害怕的往後退了一步。
女工眼淚收了,取代的是慌張與害怕,交雜著一點得到安慰的表情。地板上傳過來那工人陣陣響頭的聲音。
施總冷冷的看著這一幕劇在他旁邊一直上演著。

那你們三個勒??”施總撇過頭去看那其他三個工人。
三個人馬上也跟著跪在著那第一個後面跪在那女工的前面,跟著磕頭連聲道歉,請女工原諒。
女工抿著嘴,一句話也沒說。
眼看就這樣膠著著了,也不知道該怎麼結束這一段。總不能這樣一直搞下去吧!!都不用幹活了!!

樹根。施總再度喊他的保安。叫公安,把他們五個全炒了。!!真是煩透了!!這種事!!

總經理,你不能炒了我。女工聽到先叫到。
那怎麼辦??妳還要留在這裡嗎??每天被強姦??別人這麼看妳??對妳??”施總對那女工說。
總經理,你不能炒了我。我家還等著我寄錢回去。女工急著眼淚再度又大把大把的掉下來。

這真是一個大難題,不能炒了那女工,又不能保證她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每天這樣鬧,工廠還要做事嗎??施總不耐的皺著眉。就算把其他四個人都炒了,也不能保證在街頭遇到,女工不會被尋仇。工廠可不容許發生這種事。

施總想了想,叫四個人把自白書寫一寫,寫他們自己對女工做的事、寫他們保證不會對那女工做其他的事、寫如果女工有事第一個找他們並告訴他們會把自白書留著以後交給公安。再把四個人全炒了。

這樣夠不夠??”施總看著那女工問。
謝謝總經理。女工對施總說。
妳確定不要離開??還是要換到廈門的工廠??”施總再度跟女工確認。在這裡未來的日子不好過啊!!
 “不要。女工肯定的搖搖頭。這是家裡所有的希望啊!!她不能沒有這份工。
好吧!!那妳受不了再來找我。看著那女工對家裡的付出,施總那早擱下許久的同情心,突然跑了出來。

說完,施總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全離開。
施總也起身往辦公桌走去,這齣鬧劇鬧得夠久了!!他該辦公了!!這些事不該在他世界存在!!

四個工人低著頭再度被保安領了出去。女工走在後頭。施總繼續埋頭在他那成堆的交易數字裡。
總經理。關門前,女工突然轉頭叫了他一聲。我願意換到廈門的工廠。女工掉著眼淚對著施總說。
施總看了看那女工。樹根,帶她去整理東西、坐車,明天到廈門的工廠報到。算是回應了那女工的要求。




       
這是一個從中國回來的台商告訴我的故事。我聽了許久、也想了許久。

        這些事只有在中國有嗎??在台灣也不難看見吧!!職場性侵!!只是或許沒有那麼殘忍、沒有那麼無奈、沒有那麼專制、沒有那麼獨裁但或許也這麼殘忍、這麼無奈、這麼專制、這麼獨裁….
       
只是因為那在社會那麼底層的地方,我們總是容易看不見聽不見。

他告訴我,當時把五個人全炒了是最快的方式,因為出事總是在自己看不見管不著的地方最好。

他不是殘忍的非要炒那個女工不可,但是他想到那女工在同事之間要怎麼過活??別人知道她是被性侵的人,會不會再有下一次四個人性侵她??知道她會把事情鬧大會不會修理她整她??就算沒有動作,會用什麼樣的眼神看她??

性侵她的也許不是性器官而是眼光。每天強暴她的不是身體而是言語。

他也不是殘忍的非要她去面對那四個侵犯她的人,而是這一關她總要自己去面對,不管是要打要殺、要報公安還是要私下合解、要接受道歉還是不原諒總是要走過自己那一關,重新面對找到自己心中真的要的正義。而這正義,只有受侵犯的人才會知道,自己要什麼??才能把自己救贖出來。

她自己不能救自己、不能面對,一輩子都走不開這個命運。求救還有人會伸出手,一直困在那個情境裡卻是誰也拉不開。

中國那麼大,還有別的工廠可以去待,工人那麼多,誰也不知道誰是誰、要通消息也沒那麼簡單,換個環境她還能夠重新來過,心理也許不行、但生活最少換過。但,台灣那麼小,這女工如果在這裡,又該往哪逃呢??

他告訴我,如果現在再遇到這種事,他也不想再聽再處理,這真的不是該存在他世界的事情。但,他也永遠記住那女工艱難的想辦法自救,讓他的正義感在那一刻爬起。

也許下次再遇到,他會再更早的幫那女工一把。雖然,我們都不願意這種事再發生不過,最少在那一刻,他當了一個盡職的主管,幫那女工想了許多許多、不讓她再跌進更深更深的弱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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